处境还能更糟吗?
没有答案。你永远也望不尽现实残酷的边界。
此时,25楼以下已窃窃私语至沸腾。
起因是致合公司的内网里奇异的冒出了一条匿名怪贴,名曰“秘书勾引上司,有图有真相”。
帖子内写下的文字不多,但用词极其犀利——“扒一扒某些人不要脸的行径......”
文字下的附图有好几张。照片很清晰,背景是在夜市,视觉中心都是一个女人频繁向一个仪表不凡的男人投怀送抱的画面。
舒可从乔先生的办公室出来,椅子还没坐热,人事部奇恩就过来找人了。此时,舒可对帖子事件还完全不知。
情绪已经低落到了谷底,所以根本也没有心思想人事部现在找她所谓何事?也同样没有注意到奇恩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当然就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面临即将而来的狂风骤雨。
跟着奇恩刚走到25楼电梯口,Molly姐上来了。似乎也是来找她的。舒可听到Molly姐对奇恩说:“我能先跟小可聊聊吗?”
奇恩点了点头。
Molly姐看向舒可灰败的脸,暗自叹了口气。
舒可像个木偶一样跟着Molly姐下楼去了她的办公室,完全省略掉这一路同事们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仿佛要将她身体看穿的异样目光。
进门之后,Molly姐嘱咐舒可带上门。
“你怎么回事?我没有提醒你吗?要忍耐!要忍耐!都听哪去了?”
“......”舒可本是低垂着头,突然缓缓抬起来,满眼疑惑的看向Molly姐,“什么......?”
仿佛生活的每个情节都变了样。不同往常。
“难道,内网的帖子,你还不知道?”
“什么......帖子?”不知为何,舒可的嗓音有点发颤。
Molly姐盯着她的脸寻思了几秒,转身将办公桌前的笔记本转了个面,对向舒可;然后双手交叠抱在胸前,退向一边。
舒可的脚向前挪动两步。微微躬身,一眼就瞥见那一长条黑色加粗字体的标题,愣了几秒,手才按下触屏让页面向下滚动。溃散的意识一点一点聚拢。不知哪里来的声音,耳朵里突然嗡嗡作响。
对照片的场景陌生,但是画面清清楚楚的,就是她双手吊在乔先生的脖子上,眼神微眯,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照片里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狐狸精。那日喝醉之后发生的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换算到客观的角度,图文完全一致。连解释的一丝突破口都找不到。
眼底有恶魔在嘲笑。
本已裂开的伤口,多了一个同伴。相视而笑,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紧紧相靠,最后成功结盟并融为一体。
胃也开始起哄,一阵翻云覆雨。有点想吐。需要一点力量支撑才行。舒可后退两步,一只手扶住身后的沙发背。
“你们一个一个都太不让我省心了。”
Molly重重、而又无奈的吐出一口气:“这件事情的后果,你应该心里有数。人事部很快会有解聘流程下来。”
所以,奇恩方才来找她是为了通知她已被公司解雇?
所以,喜欢的人不能靠近,身边的朋友伤心离去,现在,甚至连工作,都没了......
不能更糟了!
精神有一点恍惚,隐约浮现一种幻象,这些突然涌现的躁乱是在梦里......
但真实情况是,一切在离开Molly姐办公室之后变得切实。
随着她的步伐向前,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如影而行。真不知道他们想在她的身体里看出什么东西。
哪里来的窃窃私语,不想听见的,还是被耳朵灵敏的收纳。
“还以为是一朵白莲花呢,你看那样......”
“胆子真是够大的......竟然勾引合作公司的老板。”
“只有我觉得她傻么,本身这种事最终名声不利的只有女下属。”
“为了上位真是够拼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舒可快走几步,进了电梯下楼去了人事部。此刻只想一切都快点结束,然后找个安静的角落独自一人待着。
心已堵成早高峰的高架桥路口,需要空白来消解布满心室的冲击。
奇恩早已坐在人事部旁边的透明会谈室里等熟可,见她走过来,不自然的抬起手挥了挥,吸引她看过来。习惯贴心的准备一杯水,看向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或者说不是尴尬,是她也不知道拿什么表情来应对舒可,所以五官或者是眼神,无意识的停在了尴尬上。
即便照片的画面如此不利的指向正坐向她对面的这个姑娘,但奇恩还是不相信舒可是画面所要表达的,为了利益勾搭上司的人。因为工作考评、调查,奇恩与她对谈不下十次,好几次无意延伸至工作之外,已经深入聊到私下有些什么小恶习之类的。奇恩觉得在舒可心里两人明显已建立了信任,所以即便是不好的方面,舒可也会毫不掩饰的跟她说起。
在心里划分为信任的人,会用真心相处,即使两人生活中并不太相熟。奇恩还知道,这个姑娘在办公室里,并不擅长与人结好,会坚持内心的原则,看问题有自己的态度。性格有光芒,但处事又是低调的。抛开职场两人是同事的关系,私下里奇恩喜欢她的性格。
在舒可对她建立信任的同时,奇恩也是如此。现在依然。
但信任归信任,公司针对于帖子事件,必须要有一个平息传言、对外公知合情合理的办法。不能让合作公司总裁的名声有丝毫受损,所以,这个姑娘不得不离开。而离开,对于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让奇恩为难的是,在舒可正承受着同事非议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刻,她必须做坏人,残忍的通知她公司的决定。
舒可坐下以后,目光一直停留在桌前的一次性纸杯上。因为早已知道这次谈话的主题,也因为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对,舒可并没有仔细听奇恩说话,思维一直是虚浮的状态。不知道对话进行了多久,只在对方缓缓站起身来的时候,舒可也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然后面前突然横空出现一张表单,目光上移,中间的标题是“离职流程表”。
至少不是“开除处分”或是“解聘通知”,而是“离职流程”。
公司给她留了情分,应该感激。
“谢谢。”
收拾办公桌,整理文件,取下工牌,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哭出来,理不清这些情绪,无比压抑,无比难过,无比委屈,无比难堪,无比舍不得......但是,必须立即掐断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