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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出海(五)

宫净是被饿醒的,窗户外面的海面并不平静,一阵阵波涛不断翻滚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蹙眉望向床头柜上的闹钟,9点多了,以往这个时候游轮上的煮饭阿姨早就进来将她叫醒好吃早餐了。

走出房间下到一楼的餐厅、大厅、甲板甚至连厨房都看过了,所有的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站在厨房门口里的宫净突然觉得浑身冷汗在不断往外沁出,突然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有关失联、漂浮游轮、不明干尸的恐怖片情节,这肯定是南宫卿那个恶劣的家伙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吧,可是叶涵呢,他怎么也可以跟着吓她呢?

在她想要转身再去找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双腿就像是被人灌了铅似的半分也动弹不得,而身体双手就像是棉花一样软绵绵的竟使不出一点劲!只能将上半身倚靠在门上,以此来拖动双腿。

“这些事先不要告诉宫净,免得她胡思乱想。”叶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显然南宫卿并不赞同他的看法。

“你以为她是傻子吗,就这情况能瞒得住她?”

她此刻并不想知道叶涵想要隐瞒她的是什么,她现在只盼着他能发现自己的情况,带她回房间,她不想让自己的不同公之于众。

第一个走进餐厅的是夏若,那么娇小的女孩却留着长长的大波浪,披散着要将她自己淹没了一般。明明那么好看,可南宫卿硬觉得像是墙角上那漫天毫无秩序的蜘蛛网丝,每次都想去扯顺扯平了才觉得心里顺畅。两个人只顾着玩闹并没看见厨房门口里的宫净。

跟在后面姗姗来迟的叶涵第一眼便发现了她,宫净虚弱的对他笑了笑,她知道这肯定是她最难看最牵强的笑容了,其实她并不知道她真正最难看的样子叶涵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叶涵心有灵犀的像是知道了她的意图,于是不留痕迹的快步走到她的面前,那紧蹙的双眉预示着他此刻的担忧。

“我没力气了。”宫净假装一脸轻松的说道,可是尾音却依然带了些哭腔,好像只要在他面前她永远都逞强不起来。

这是这些天宫净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般的示弱吧,这让他恍惚又看到了以前会对他撒娇、会对他置气,甚至是会对他哭闹的那个宫净了,而不是对他不理不睬陌生人一般的女孩。刹那间他觉得那沉寂已久的心再一次鲜活了起来,二话不说将她抱起快速利落的朝二楼走去。被南宫卿折磨的苦恼不已的夏若后知后觉的看着已经消失在餐厅里的叶涵跟宫净,“宫净姐姐怎么了,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南宫卿那勾人的桃花眼滴溜溜的转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哎呀,想不到宫净这丫头原来晕船啊。”

一听到宫净晕船了,爱心泛滥的夏若赶紧的跑到厨房去帮宫净找吃的去了。

透过窗户南宫卿极力地搜寻着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标,只可惜除了望不到边际的海水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看来那两只尾巴也不见了。”南宫卿自言自语道,眼角满是狐狸般狡黠的意味,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他很好奇,事态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然而无论如何一定会愈来愈精彩的吧,他拭目以待。

叶涵找来了最后一张被子盖在宫净身上,这已经是第四张了,“感觉好点了吗?”

躺在床上的宫净完全被被子捂的只露出个脑袋,而她的脸苍白得像是镀上了层冰霜,“好多了,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

“放心,我会在这里守着的。”话刚说完便看见床的另一边抽屉、地板上正慢慢的结起了一层冰,微微的冒着冷气,让他觉得冰冷了起来。

“船上的两名船员跟厨房阿姨是不是不见了?你想瞒住我的是这件事吗?”

床上的宫净就像是一个木偶娃娃一样,脸上的那一层冰霜让她脸上血色全无,甚至苍白的吓人,没有一点的生气,只有那双勉强才能睁开几许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

虽然这个样子的宫净他已经见了很多次,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自从知道了那个秘密以后,随着那个期限的慢慢逼近,他就害怕终将有一天自己会永远的失去她。不知道那个秘密时,他可以就那么安心的陪着她,一直到永远。可是当他知道原来一直存在着一个时间点,如果在那之前自己不能找到不老不死神水的话,那么终会有一天她会像三年前那样离他而去,并且是再也回不来了么?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带着哽咽,“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多久你自己就会发现的。不过我还要告诉你的是,驾驶舱里的仪器都失控了,罗盘也失灵了,所有的通讯工具信号都中断了。”

“你的意思是,船现在是在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流着,我们不知道方向,更不知道船会飘向哪里,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宫净缓缓的说着,目光散漫的望着没有焦点的地方,事情竟比她想的还要严重。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缓慢的看向叶涵,“那么你呢,为什么会跟夏若来这里,你们想去哪里,想做什么?”

叶涵原本放在腿上的双手突然一紧,他就知道她一定会问的,“夏若喜欢海,一直说要带她来看看。”

宫净轻蔑一笑,“看来你的情商真是突飞猛进了不少啊,先是蓝颜,然后是夏若,现在都海上二人世界了么?看不出来啊,做事一套一套的,当初怎么就没发现呢。”

叶涵听着她几近刻薄的话,心口像是被尖刀猛烈的来回割锯着,他当然强烈的想要去为自己辩护,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咽下去了。

看着叶涵沉默,一声不吭的样子,宫净就觉得自己内心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嫉妒的怒火在疯狂的燃烧着,似乎想要将面前的人烧得体无完肤才觉得舒服,于是变本加厉的说:“我不管你来这里是为了谈情说爱,还是因为‘不老不死神水’,我都不希望你插手过问我的事情,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不用你多管闲事明白吗?”

叶涵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却也不恼,但那一句“不老不死神水”却戳穿了他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不老不死神水’谁告诉你的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尽管身体已经虚弱疲惫不堪,宫净仍强撑着说出刺耳的话:“别人的事你都能知道,怎么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这不正常吗?我必须向你申明的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以为这样你就是英雄了,我是应该对你感激涕零还是顶礼膜拜?还是说无欲无求的叶涵也想要‘不死不老神水’,所以也加入了这个竞争的大军?总而言之,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有什么样的企图,你还是少淌这次的浑水为好,人太贪心了,下场总是不好的。”

难道这就是她对他的看法么?竟然把他跟那些追逐长生的坏事做尽丧心病狂的人等同在一起了?她就是这么想他的?被最爱的人想的这么不堪,心下一片怆然,但转而想到自己的不被信任又觉得有些愤然,她应该懂他的不是吗?但是她那望着他咄咄逼人,就像在仇视一个敌人一般的眼神,让他承受不了。

于是只好狼狈的站了起来,“你早上一直没吃东西也该饿了,我去煮点粥。”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事情不管你知道多少你就把它当作是一个偶然听到过的一个坊间流传的怪谈,我是人也好是妖也罢,不管我今后是生是死,那都是我自己的命,我不希望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掺合进来……”

“你累了,先休息下吧。”还没等宫净说完,叶涵便打开门仓惶而逃。

全身已被冰雪覆盖的宫净,晶莹的泪珠刚滑落眼角便已凝固成冰。

“你命中年满24之时将会有一场劫难。只有跟我走才有可能消除,否则你跟你家人朋友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哪怕是要牺牲你身边的人,也都无所谓?”

那位满头白发的拄拐老人的话,又再一次回响耳边,甚至那带着怒意跟无奈的眼神此刻都还在咄咄地审视着她。他或许还在嘲弄着她,区区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摒弃他给予的保护伞,而试图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在她枉死的母亲的先例下,自私的罔顾身边至亲至爱的人的性命,依然我行我素,只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这不是愚蠢之至,可笑至极么!

细细想来,她也觉得当时拒绝了老人的好意的确是愚蠢,也很可恶。自己什么都不是,为什么非得为了毫无意义的“真相”而赌上身边的人?难道是因为沧陌?

是因为你么,因为你的不甘,因为你的哀怨?几千年都过去了,什么样的痴恋与遗憾能历经这沧海般的时间与空间,直到现在都割舍不下,想要借助这个契机还你一个安然呢?

身体里隐藏着的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思想与情感又变得强烈了起来,那一阵强烈过一阵的痛苦跟绝望疯狂的侵蚀着宫净,让她痛苦不堪。周围的一切开始破裂,茶杯、抽屉、衣柜、天花板,全部破灭。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幽蓝海水,而她身下的床早已变成千年寒冰将她禁锢住。不停搅动翻涌的浪潮将寒冰里的她搅的头痛欲裂,狂吼的怒浪里,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庞正流着眼泪,一身白色衣裙,跌坐在梨花落满的草地上,低头痛哭,而梨花林的尽头,靛青色的伟岸身影渐渐消失在梨花雨中,诀别毅然。

宫净强忍这痛苦,轻蔑一笑,“沧陌,你对他全心全意付出,他未必见得感激,你怎么这么不知悔改,执迷不悟?”

话音刚落,梨花林里的女子缓缓抬起头,那泪眼朦胧的样子更让她显得绝美异常,盯着宫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没有我又何来的你。”

犹如魔咒般,宫净觉得心脏像快要被撕裂般,“不,你是你,我是我。啊!”宫净全身痛的来回扭曲着,那块寒冰也来回的颤动着,不知是被里面的人强烈的动作带动,还是施力给里面的人带来苦痛。

“不要再排斥我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救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子的容颜已充斥在海水的每个角落,宫净当然知道她所说的他是谁,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就已经做古了,可她居然还说想救他?是想让她穿越回秦朝,然后救他?会不会太搞笑了点。她有她想救的人,可她何尝没有想要保护的人,而她的存在已经让她想要保护的人身陷囹圄。

宫净强按住胸口,生生强提起最后的一丝力气想要撑破桎梏住她的寒冰;“就算你有你的目的,我的人生也不能任由你操控,只能按照我的方式来!”

此消彼长,宫净强韧的对抗,身体里的力量似是慢慢的爆发出来,狂怒翻腾的海水愈发变得狂躁暴动起来,坚硬如铁的寒冰也裂开了缝隙。一滴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滑落在胸前的衣服上,外界的压力已经快要将她压垮,这似乎是沧陌在对她反抗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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