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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枉自心肠

青萝问完这几句,就停住了,没再继续,一双秀眼盯着方承看。方承被盯得好不自在垂下头,沉默良久,他知道今夜不给一个答案青萝是绝不会罢休的。这才说道:“方承心中,嫣儿姑娘如同天上的星月,我却只是草蓬间的萤火,实在是可望而不敢及。”

青萝听了方承这话,似乎若有所悟。她直视方承,好一会之后,眼中闪出一丝光芒,脸上忽的一笑道:“嗯,公子,天色不早,你也尽快休息吧。青萝也先回去了。”说完,青萝转身走了,只把一个美丽背影留给了方承。方承站在原地木然许久,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他这才缓过神来,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人虽回到房中,方承却迟迟无法入睡。经历这般事由,听了青萝这一番直言不讳的言语,方承要是还能安睡,那反倒是奇怪了。放在之前,方承打死也不敢相信那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嫣儿姑娘,会对自己倾心。但现在事实已摆在了眼前,已不容得他再躲闪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关心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子,这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应该极其高兴的才是。可换到方承身上,此时此境之下,只有不知所措,还有就是不知该如何回报。其实方承就算再笨心里也明白,对这个女孩最好的回报是什么,只是,只是……只是他心中多少对沈虹还不能完全放下。沈虹是方承第一个倾心所爱的女子,无论她有这样那样的不好,甚至存了异心,但方承始终无法完全割舍。当日在魏家,若不是方承内功尽失,留在魏府只会露怯出丑,被人折辱,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也会尽力去争取。何况,那时沈虹虽起了他心,毕竟在良心和道义上抹不开,不敢轻易弃他就去。

一想到这些情感上的问题,方承便觉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理智告诉他,沈虹已心归他属,此时更极可能偎在他人的怀抱之中。他们二人虽非陌路行人,却早已走向了两个世界。嫣儿如此身份,如此条件,如此对他,他万没有拒之于不理的道理。只是,这一切都还需得一些时间。

方承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直到天色微明,这才勉强入眠。这一睡也不踏实,没两个时辰便自醒了。方承起身洗漱了一番之后,却开始头痛该怎么去面对嫣儿姑娘。他正想间,忽响起了敲门声,他过去开了房门。却见门外青萝端了些早点,等在一旁。方承忙把青萝让进了房中。

青萝把早点放到桌上笑道:“公子刚醒吧。我知你向有晚起的习惯,所以便一直没来打扰。哦,对了,昨天半夜紫苏姐来过,她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姐姐一早起身前去处理了。”

方承愣了一下,他正为这事头疼了,嫣儿姑娘这一走,倒是少了许多尴尬。只是乍听这个消息,方承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不舍之感。方承是一个不太会藏住自己心思的人,他这心念一动,脸上的神情立时表现了出来。心细如尘的青萝立刻捕捉到了方承脸上这一细微的变化。她心中甚喜,嫣然一笑,接着说道:“姐姐这次走的有些急。有些话,本来他这次回来是想亲自和你说的,只是来去匆匆,没有机会。现在她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空回山庄里来了,所以只好让我给转述一下了。”

方承对青萝的话,并不太在意。但听到她说嫣儿可能一时半会不回山庄,心里突然不知怎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青萝在一旁看得真切,她秀目一转,内含笑意,接着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就是想给公子说说这沈姑娘和魏长青之间一些你所不知的瓜葛。”

青萝这句话可是说的极有学问,她语气平静至极,似乎颇有几分不屑,另一边却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方承脸上的神情变化,恨不得全都印下来,再慢慢的研究。方承初听此语,心头不觉又是一下大震。青萝如只说沈虹那也就罢了,却又连上魏长青。这对他心里的冲击着实是不小的,毕竟事情才过去没多久。不过,经过了这一段的生死经历过后,方承心中的纠结已经没有那么重了,所以也就是心头一震,心里难受一会,渐渐的也就过去了。

青萝话到一半,没有往下继续,只等着方承接话。方承心里缓了一下,收拾了心情,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青萝姑娘,有什么话真言便是。方承已比不得之前,还承受得起。”

青萝看了看方承的神色,又听了方承的言语,便如同吃了一个定心丸。她很是神秘的一笑,说道:“要说这事了,牵扯甚广,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公子不如边吃早点,边听青萝一一向你细细分说。”

方承点点头,坐到桌前,倒了杯茶道:“也好。只是我不明白,青萝姑娘你所说的牵扯甚广是什么意思?”

青萝微笑道:“公子,您别急,您听青萝从头给你说起。这话,得从巧手阎罗罗百山说起了……”

方承怔了怔,打断道:“青萝姑娘,你不是要说虹……怎么又扯到了巧手阎罗罗百山这已逝甚久的前辈高人身上了?”

青萝笑道:“公子,你莫要打断青萝的话语,可好?此事甚为复杂,非三言两语可说的清楚。公子且静听我的叙述,如有疑问,最后再提吧。”

方承没想到青萝忽的如此不拘俗礼,直言而说,他微有些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青萝接着说道:“这关中罗家向与蜀中唐门齐名,专擅机关消息和奇兵神器的锻制。而罗百山更是百年罗家不世出的一代奇才。他所制的暗器消息,冠绝武林,无可企及。只是这罗家万般皆好,就一条人丁不旺。罗百山兄弟四人,却只留下了两个后人,一是沈姑娘的师父,苦零师太;另一个则是罗百山的独子。但偏生罗百山这位独子又英年早逝,罗家传承至今已无男丁,只剩一个传人,便是罗百山独子的遗腹女罗采薇。”

青萝姑娘顿了顿,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一切因由,便都是由这位罗采薇姑娘而起。当年罗百山前辈,看着亲弟,独子接连殒命,这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触动。他认为这是他们罗家这些年来,制售各种机关暗器,多造杀孽的报应。因此,在独子死后,他便销毁了大部分自己所制器具。只留了数十件,交托于一位与相交极深,极信任的世外高人保管。他还定下严规,令罗家上下从属不得再制售任何暗器机关,并将罗氏一门所传图谱,大半烧毁。但他毕竟沉浸此艺数十年,心中对这半生成果,难以舍弃。所以在临死之前,凭着记忆,又将自己数十年所得绘成一谱,称之为罗氏兵谱,将其一并托付给了那位世外高人看护。”

青萝起身踱了两步,又接着说道:“罗百山过逝后不久,那位世外高人,闻讯给罗家来了一封信,言道等罗百山唯一孙女罗采薇长大成人,令她前往他隐居之处,把这一干事物取回。罗氏一门奇门暗器的威力,江湖中无人不知。手上只要有了罗家的奇兵在手,即便是当世的一流高手,也要忌惮三分。这罗采薇姑娘既然被认定成了唯一传人,那无论谁娶了她,便也等于获得了罗家那一众奇门暗器,机关消息的锻制之法。”

方承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口道:“江湖中人若知晓此事,恐怕去往罗家提亲的人,非把门槛给踏破了不可。”

青萝微微一笑,道:“公子说的不错。所幸,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否则关中武林少不得要有一场大热闹可看。此事关系罗家命脉,自然对外三缄其口了,但偏生有一个人甚是意外的得知了此事。这人便是魏长青的母亲,魏老夫人。魏夫人的娘家是关中地区的望族,她也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探知到了这个消息。面对日趋没落的青华剑宗和不学无术的儿子魏长青,魏夫人虽精明强干,却也是独木难支。如能与罗家结亲,获得罗家祖传的那些兵谱,那魏家真的就可能咸鱼翻生,重振当年青华剑宗往昔的风光。这可是魏夫人最梦寐以求的事。所以魏夫人很快盘算上了这位罗姑娘,务求让她独子魏长青将罗姑娘迎娶进门。”

方承听到此处,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在魏府时,魏夫人对他礼遇有加,处处尊重,而对沈虹的态度却是忽冷忽热,甚至一改家规,将沈虹安排在住他隔壁了。魏夫人机心如此重的一个人,自然一早就看出了儿子对沈虹的那点心思。她要求着方承帮魏长青长进,也要求着方承替魏家打出名声,因此便只好供着方承。而方承与沈虹的关系不一般,魏夫人没法将沈虹单独挤出家去,免除后患,便想撮合沈虹与方承。这一来是对方承施恩,二来却是想断了儿子的念想,可谓一箭双雕,果真高明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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