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牟大爷吃过早饭就牵着小黄牛来到了镇上的大集,他要卖掉黄牛,然后带老伴去县城医院好好治疗一下她的头疼病。
牟大爷一想到老伴的病心里就沉甸甸的。
牟大爷的牛很快就出手了,整整换回了1000元票子。攥着10张新崭崭的百元大钞,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
牟大爷先踏进一家电器商店,说:“老板,要台电扇。我那老婆子就怕热哩。”老板是个留着浓黑小胡子的中年人,他接过牟大爷递来的100元钱,对着门口的光亮看看说:“大爷,您能不能再换一张?”牟大爷说:“能,能,这儿还有。”老板接过牟大爷的钱,看了看,又为难地笑笑说:“大爷,这钱我还是不能收。”牟大爷瞪大了眼睛,问:“咋啦?”老板说:“大爷,这钱是假的,要不你去别的地方问问。”
牟大爷额上的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他又急三火四迈进药店,说:“姑娘,买些头疼药,要好一些的。”营业员推荐了好几种药,让牟大爷挑选,收钱时,营业员的脸突然变了,说:“大爷,您一大把年纪了,咋学会了拿假币骗人啊。”牟大爷一听,又气又急,把兜里的1000元票子全甩在柜台上说:“你咋这样说话?这些钱,难道都是假的?”营业员一张张看过,又在验钞机上试,结果,那玩意一个劲地叫……
牟大爷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药店的,一头牛换了1000元假币,自己和老伴白天黑夜割草喂大的牛,竟被骗子用一把废纸骗走了,唉,怎么向老伴交代,拿啥去看病啊?
牟大爷越想越伤心,蹲在药店墙根泪眼模糊。
牟大爷把10张挺括的大票全从兜里取出来,蘸上唾沫,一遍一遍,一张一张地数,数着数着两行浊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忽然,他颤抖着摸出打火机,啪一声,蓝色的火苗,开始吞噬着一张百元大钞,接着,又是一张……
因为是大集,药店又在集市最繁华的路段,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一个烧“钱”的古怪老头,呼啦啦都围上来看稀奇。牟大爷兀自摇着头机械地烧着手中的票子,当最后一张假币也变成一簇黑色的灰烬时,牟大爷老泪纵横地说:“假钱,都是假钱,1000块的假钱,我的一头牛白喂了啊……”
牟大爷抱着花白的脑袋呜咽不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人拍拍牟大爷的肩膀说:“大爷,这台电扇就送给您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别再伤心坏了身子。”牟大爷抬头一看,正是电器商店的老板。牟大爷来不及道声谢,他已隐到人群外面了。这时,那个穿白大褂的药店营业员挤进来把三盒药放在牟大爷身边说:“大爷,我真不知道你是被骗的,我说话难听,请您原谅,这几盒药您先带回去……”牟大爷说:“我,我怎么能……”姑娘摆摆手退出了人群……仿佛一股潜流突然漫过每一个人的身心,那些围观的人们,都伸出了自己的手,弯腰把钱放在牟大爷身边,旋即又融入熙来攘往的人群……
牟大爷想用力看清那些陌生而温暖的面孔,但没有用,因为眼泪一次又一次模糊了他的眼睛。
(原载《当代农村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