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石油管理局大院却依然灯火通明。
办公大楼东首一号楼的木怀远办公室外间的小会议室里，居中摆放着一个近六平方米大的渤海湾地质构造沙盘，与之相对应的一幅巨大的渤海湾石油蕴藏量分布图则几乎遮盖了沙盘后面的整个墙面，沙盘的四周围坐着十几位地质方面的专家学者和石油部勘探司、钻采司及其他相关部门的领导。
戴祖涵手执一支教鞭，借助地图和沙盘模型向与会者介绍辽河油田的地质构造，汇报勘探情况和开发设想。
“如果把整个渤海湾盆地看成是一个硕大的葫芦的话，辽河坳陷就是顶部的一个葫芦把儿。它位于辽宁省的中部，三面环山，一面向南深入辽东湾海域，总面积15906平方公里，其中陆地面积12400平方公里，占五分之四。在辽河坳陷的三个大凹陷的地质图上，西部凹陷状如粗黄瓜条，自北向南分布着一连串西高东低、形如大鼻头的局部构造，面积较大的有高升、曙光、杜家台、胜利塘、欢喜岭、西八千等，人们习惯称其为西斜坡。”戴祖涵的教鞭在沙盘和地图上自如地游走，简洁明了的解说自然流畅，“西斜坡总面积约1230平方公里，从去年开始进行勘探。已经先后钻了七口探井，虽然都有油气显示，但没有一口井获得工业油流。与其他地区相比，勘探成功率相对较低。因而，在总体工作部署上，只把它作为战略侦察区。最近，部署在西斜坡曙光构造的杜7井和欢喜岭构造上的杜4井，连续获得百吨以上的高产油流，为西斜坡的石油勘探带来新的曙光。经资料对比分析，杜4井和杜7井虽然相隔16公里，但出油层位相同，可能有大面积油藏存在。于是，我们又调集钻机打了11条钻井大剖面，对西斜坡地区进行整体解剖。目前，这一地区已经完成重磁力、航磁电测普查，作了3000剖面公里的地震测线，初步查明了辽河坳陷的区域构造轮廓。这个地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区，地下分布着三个狭长的凹陷，分别是东部凹陷、西部凹陷和大民屯凹陷，凹陷之间的间隔被东部凸起、西部凸起、中央凸起所占据。以现有资料分析，东部凹陷为最有希望找到油田的一类勘探区域。”
众人的目光随着戴祖涵的教鞭在沙盘上往返游动，静静地听他继续讲述。
“现在，区域勘探的第一口基准井——辽1井，就定在东部凹陷的南端黄金带构造上，钻井过程中见到了很好的油气显示，位于东部凹陷的大平房构造上的辽2井喜获工业油流。到昨天为止，地质部第一普查大队，共在东部凹陷钻探井13口，钻探了七个局部构造，全部见到油气显示，其中五口井获得工业油流。”讲到这里，戴祖涵以征询的目光环视在场的领导和各位专家。片刻后，他又把目光投向木怀远，看见木怀远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便稍稍加重了语气，以总结性的口吻说：“根据上述对辽河坳陷的油气勘探情况和经济地理条件的分析，建议由D油田负责辽河地区的石油天然气勘探开发，组建3个钻井队、2个试油队和地质、测井、机修等相应队伍南下辽河。同时，调集钻机打11条钻井大剖面，整体解剖西斜坡地区。”
在场的专家和部、司的领导们又提出了一些相关问题，戴祖涵一一做了解答。开发方案获得通过，辽河油田开发指挥部机关就定在盘山县西北约25公里的沙河镇。
与会的人逐渐散去，戴祖涵利落地整理着图纸资料，无意间一抬头，发现木怀远正以充满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木司长，《辽河油田开发论证方案》我还得带回去再整理一下，明天早上送交您过目。”
“好。”木怀远一边说一边走回里间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弯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戴祖涵。“喏，这是会议纪要——我这次回京开会，主要是研讨关于提高原油产量的问题。根据国民经济发展的需要，中央要求D油田要在今年提前达到‘五五’期间年产原油5000万吨的生产要求。”
“可是，现在D油田只有年产原油4443万吨的生产能力，差距还是很大的。”戴祖涵不无担心地说。
“是啊，压力非常之大呀。”木怀远同样感慨，“从现有资料看，目前，世界上也只有11个油田达到年产5000万吨的生产水平，而这些油田的地质储量都远比D油田多得多。”木怀远接着说，“在京开会时，根据目前D油田的资源状况，大多数同志担心三个问题：第一，在油田采出程度不断提高的情况下，依靠现有资源能否保持十年稳产；第二，在主力油层含水量已经很高的情况下，中低渗透率油层能否实现产量接替；第三，当前，苏联石油界有一种观点认为，当油田的采出程度超过最终采收率的一半的时候，就不能保持稳产了。”
“需要我做什么？”戴祖涵很快就领会了木怀远的意图。
“你先回去仔细看看这份部务会的会议纪要，然后针对我刚才说的几个主要问题，从‘九部一室’抽调一些相关人员组成工作队，由你负责，与相关单位一起到采油前线做调查研究工作，取得第一手资料，为部里的决策提供可靠依据。”
“是。调查的重点就放在S区块吧。”戴祖涵提出建议，“这个区块是D油田开采时间最长的。S区块的西部，自1960年投入开发，1970年达到年产原油60多万吨。之后，通过在原井网上广泛应用分层开采工艺技术进行分层调整与合理提液，到去年底已稳产了5年。在采出程度超过水驱最终采收率一半的情况下，仍可保持继续稳产。同样情况下，在S区块中部，1972年钻了一批单采中低渗透率油层的加密调整井，结果，使这个地区的采油速度由1.7%提高到2.8%，到去年，这些井已采出全区地质储量的4%以上，产量也仍保持稳定。”
木怀远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准备一下，尽快出发。”戴祖涵刚转身要走，木怀远又叫住了他，“哦，你再等一会儿。”略略沉吟了一下，木怀远试探着问道：“青儿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没有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戴祖涵浅浅一笑。“木青的工作能力算得上相当强。”看见木怀远显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他又补充说：“我忘了告诉您，今天会议的演示文稿就有她起草的部分。我本没指望木青能完成，只想借此检验一下她的实际水平，所以，事先自己也做了些准备。没想到，结果却让我非常满意。”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木怀远欣慰地笑了。“不打无准备之仗嘛，半年前我就叫她开始学习相关知识了。”停了一下，木怀远又接着说，“青儿从小体弱多病，常与病床为伍，所以养成了学习与思考的习惯，也算得上聪明乖巧，因此被我娇生惯养，多少有些任性。不过，你切不可因为是我的女儿而有所顾忌，在工作中要严格要求她。另外，由于工作关系，我与青儿聚少离多，她母亲又在H市，因此，还得拜托你经常督促她的学习。”
“嗯，我会的。”戴祖涵点头应道。
“还有……”木怀远似乎有些犹豫，少顷，他直视着戴祖涵的眼睛，说，“青儿……她年纪尚小，又单纯善良，富于幻想，而且涉世不深，对人、对社会的认识还停留在书本上，她对你好像很有好感，有机会你多引导引导她。”
戴祖涵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您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