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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6.万人坑里飘秤砣

一提到万人坑,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感到无比愤慨,为何?因为这是一个专属于日本法西斯的名词。埋葬在坑里的死者,有被日本侵略者集体屠杀的中国百姓,也有被日本侵略者集体屠杀的放下武器的中国军人,更多的是那些被日本鬼子抓来为他们建工厂、开矿山的劳工。日本鬼子不把中国劳工当人看待,残酷压榨,不让吃饱饭,有病不给看,饿死、病死、折磨致死的很多很多。死者的尸体鬼子随意选择个山沟、山坡、大坑掩埋;有的连埋也不埋,直接抛尸荒野。日本鬼子的暴行令人万分痛恨,令人发指!

然而有一个万人坑,既和日本侵略者没有丝毫关系,也不是埋葬死人的地方。这个万人坑在哪里?就在水寨,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水坑,也可以叫做湖。那么,水寨这个大水坑为什么叫做万人坑呢?说起来这个万人坑和袁世钧有关!

袁世均,生于1866年(清同治五年),逝于1919年,字秉政,项城袁张营人,父亲袁保基,祖父袁登三,曾祖父袁耀南,高祖父袁九能。袁世凯的高祖父是袁九芝,袁九芝与袁九能为亲兄弟。这样算来,袁世钧和袁世凯是六服头上的兄弟。

袁世均幼年读过不少书,父亲做过知府,领二品衔,他本人也捐过知府衔,分省补用同知,但他终身不曾进入仕途,反而成了项城袁氏大家族中唯一一位不从政却在地方影响深远的人物,是水寨较早的建设者,也是水寨工商业较早的创办者。

袁世均早年当过盐店学徒,那时水寨店铺还寥若晨星,舟辑航船时聚时散。袁世均出师后自立门户,经过几年了解商情市场,逐渐积累琢磨出农商贸一体的经营之道,先后开办油粮行、山货场、油坊、酒厂、酱园等。袁世钧是个儒商,讲究仁义道德,讲究买卖公平,讲究信用名誉,从而引来许多外地客商和邻县商户投资。他的行为很得商界好评,生意相当兴隆。袁世均与一般商人不同,他赚了钱不买地,不放高利贷,而是将盈利用于扩大再经营,改善经营环境上来,同时用来建设水寨。生意越做越大,他独资铺修了水寨街道,修盖了数不清的临街铺面和商品房,水寨共有四座寨门,他自己独占了三门。

水寨紧靠沙河,沙河为豫东巨川,上达漯河、周家口,下通淮河、苏州杭州,航运十分方便,寨内有缠丝河、枯河通过,袁世均利用这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独资开挖修整了海河、沙河,使之与缠丝河、枯河、西大坑相通连,坐小船可绕行水寨一周。修建了水陆码头,随时可以吞吐货物。这一举措,带动了水上航运、陆路交通的发展,促进了水寨的市场繁荣。人们说“水寨兴,袁氏功”,其中“袁氏”指的就是袁世均。

其时袁世凯已经升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总督又称大帅。为了让袁世凯回家探亲有地方住,袁世钧特意在南寨为袁世凯建了一座大宅院,人称大帅府。大帅府位于今南大街北端路西,坐西朝东,分左、中、右三个宅院,每个宅院分前、中、后三进,总体布局如同一个“福”字,因称“福字院”。后来袁世凯称洪宪皇帝,人们又称大帅府为袁世凯行宫。到了民国五年(1916),袁世凯行宫还没彻底完工,袁世凯就死去了,这宅院他并没有回来住过。大帅府或者袁世凯行宫,都是来百姓叫出来的,袁世钧并没有以此来命名。今天仅剩中宅院,辟为项城市博物馆。

袁世钧在开发西大坑时,就有打算,一是发展航运事业,二是为了让袁世凯探家时到此游玩,因此称为袁家游航湖。湖里水质清澈,烟波浩渺,荷花生香,芦苇飘荡,鱼虾跳跃,鹅鸭戏水,风景很是优美。湖中间有一人工小岛,岛上建有凉亭,筑有钓鱼台,修建曲桥与陆地连接,宛如水上游园一般。

游航湖面积很大,具体位置在水寨西寨门外,今团结北路东侧,包括现在的老财政局税务局家属院,人民医院北面部分,团结路小学、原纱厂南面部分,海河市场,人和街菜市街以西,劳动街南北,保安街东西等一大片地区,面积约有近千亩。

袁世钧开挖这游航湖的时候,前后共动用了一万多个工。因此大家把这游艇湖叫做万人坑,其实这是俗称,但听起来吓人。

按五行说法,秋属阴为金,金可以杀人,所以过去杀人有“秋后问斩”的说法。西方属金,所以过去地方官府处决死刑犯常常在西门外,戏词里常有“推出西门斩首”的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水寨西寨门外也是处决死刑犯的刑场,就在游航湖旁边,相当于北京的菜市口。所以群众都说这里“很紧”,也就是说那些被处决了的犯人成了鬼,阴魂不散,经常在这里出没,鬼会害人的。当然,这种说法充满了迷信的色彩,并不可信。

但有个故事说在这里曾经出现过“鬼”,说得活灵活现,不容不信。

大概是民国时候,深秋的一个早晨,天还未亮,一卖菜的老汉挑了一担新鲜蔬菜到水寨集去卖菜。走到万人坑桥头的时候,天已经喷白了,他发现自己的菜根菜叶有很多泥土,看着桥下清澈的湖水,就挑着菜筐到湖边洗菜。从筐里取菜时,一不小心,把秤砣把带入水中。老汉自言自语道:“唉呀,咋这么倒霉,菜一点没卖把秤砣掉坑里了,没秤砣怎么卖菜啊?”说罢就要下水去捞。可是,老汉一看,心中不禁一阵发紧。

原来那秤砣竟然漂浮在水面上,距岸边仅尺把之遥。老汉伸手就抓,想不到秤砣竟然向远处飘浮走了三尺多。老汉急忙抽出扁担往水边扒拉,没想到秤砣不光漂浮在水面上,还会转着圈动,还往上一拱一拱的,扁担就是挨不着。老汉心想,这不是开玩笑吗,秤砣铁疙瘩一块,掉进水里该沉到水底才对,咋会漂浮在水面上啊,咋会往上一拱一拱的呀?又想,觉得不对劲儿,西门外经常斩杀犯人,坡头野鬼很多,都说这里紧得很,莫非今天让我碰到鬼了不成?必定是小鬼在水底托着秤砣勾引我下水,下了水还有我的命吗!老汉吓坏了,菜筐子也不要了,喊着“有鬼,有鬼”跑上了桥。

这时,天已经亮了,来赶集的接连不断,看到卖菜老汉慌慌张张从湖边跑上来,嘴里还喊着“有鬼,有鬼”,都是熟人,就停下来问:“老汉,鬼在哪里?”老汉指着漂浮的秤砣说:“你们看哪,秤砣掉进水里,哪有会漂的道理?一定是小鬼在底下托着哩!”赶集的一看,咋不是的,秤砣果然在水面上滴溜溜的转圈儿,还一拱一拱的,都说:“就是,哪有秤砣掉进水里会漂的?一定是小鬼在底下托着哩!”

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天生不怕鬼,据说他曾抓住过鬼,还把鬼放油锅里炸焦吃了。他看到这里,心里很是不平,骂道:“****奶奶,这小鬼欺负人也不是这个欺负法,看我怎样收拾你!”说着下到水边,拿起扁担往桥腿石头上磨磨,头磨尖了,然后对着秤砣底下猛的一戳,就听见叽哇一声,水面上翻起一片浪花,带着血红色,秤砣不见了。小伙子抽回扁担一看,扁担上居然穿着一条三尺多长的黑火头(学名乌鳢)。年轻人说:“原来是你个乖乖在作怪呀!是你驮着秤砣滴溜溜转啊!人家都说火头是鬼变的,我还不相信,这回我信了,火头就是鬼变的,今儿上午有鱼吃了。”

老汉说:“我的秤砣没有了,叫我咋买菜呀?”小伙子说:“大叔,你别着急,我下去给你捞!”老汉说:“大侄子,湖里水很深,当心!”小伙子不再答话,脱下衣服,不顾天冷,扑通一下跳进到水里。这游航湖里的水真深,小伙子有五尺四五的个头,离岸边仅三尺远,水就到他的嘴角了。年轻人长吸了一口气,往下一蹲,不见了踪影,只看见水面上升起一溜水花。约莫有半袋烟的功夫,小伙子呼啦一声从两丈开外露出水面,举着秤砣,一边往岸边游一边说:“大叔,秤砣我给你摸回来了!”老汉说:“谢谢你了,大侄子!”

小伙子游到岸边,刚把秤砣扔上岸,忽然喊道:“大家快来帮帮我,有人拽我的腿!”赶集的纷纷跑到水边,把扁担递给小伙子,老汉说:“大侄子,抓紧扁担!”大家一起用力,把小伙子拉上了岸。看看那小伙子的腿,青一块紫一块的,人们都说:“这一定是鬼捏的!”小伙子骂道:“****奶奶,有三四个小鬼,一起拽我的腿!要是在旱地里,别说四个,就是八个也不够我收拾的!以后有了可能,我非把这万人坑给填住不可!”

这情景令人惊诧。究竟湖里有没有鬼,只听小伙子说有三四个,谁也没看见,他会不会以此博人眼球,很难说。至于他腿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倒很好解释,深秋的早晨水很凉,热身子骤然下到水里,必定会起反应。或者他在水底腿碰到了什么东西。不信迷信的人会这样解释,可是,在那民国初期的年代里,农民有文化的不多,遇到解释不清的现象,就说是鬼在作怪。于是这事情就流传开了,时间久了,成了故事。

项城县城搬到水寨以后,万人坑曾经是国营项城县水产公司的鱼场。这湖里究竟有没有鬼,除了漂秤砣的故事以外,再没听说过其他闹鬼的事情。

再说那个帮助捞秤砣的小伙子,他自己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能力把这近千亩大的万人坑填住,不过是说说气话而已。

到了1958年反右斗争的时候,全县的干部、教师都集中在水寨整风学习。县政府想扩大水寨用地面积,遂发出号召,游航湖是反动资本家袁世钧为袁世凯开挖的,袁世凯、袁世钧都死几十年了,这湖不能再保留了,填住它!

反右斗争是个什么运动?简直就是疯狂的运动,你揭发我的错误,我攻击他的言行,今天还是运动积极分子,明天不知为什么就会被戴上****帽子。那些历史上有污点、家庭出身不好的,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有一天****分子的帽子会落到自己头上。随着这一声令下,那一万多干部教师,哪个敢不积极表现,哪个敢落后于人?于是不分男女老幼,纷纷拿起铁锨,抬起土筐,大干年里年外几个月,硬是把这千把亩大的万人坑给填住了。

万人坑被填住了,县里在这里开辟了街道,建起了工厂,设了医院,置了机关,也建起了菜市场,很多居民也在这里建起了民房,居住人口很稠密。如今只有万人坑地名,年轻人就不知道万人坑在哪个地方了。

相信迷信的老年人说:人多了,阴气遮不住阳气了,小鬼再也不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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