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我似乎没有什么好写，生父在我两岁时已经离去，继父，从来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只有母亲，我一直想写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描述，或许，我只是不想提及那些心酸的往事。
——题记
这个夏天的夜里，我和母亲坐在门口的古香樟树下歇凉，不经意，母亲谈起了一些往事。
在我的记忆里，我出生在一个边远的山区，我两岁那年，父亲在给村集体“放排”的路上跌入湍急的河水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留下了我们姊妹仨和母亲相依为命。
为了生活，两年后母亲又改嫁给了我现在的继父。
我很惊奇，小时候的我那么调皮、爱闹、任性，每一次从外面吵闹回来，母亲都会给我一个“巴掌”。回头，我都会看到母亲也在流泪。每一次，挨打过后，母亲都会和我谈很多，谈人生理想，谈我们家庭的不一样，谈我们的命运曲折，谈磨砺成才的故事。虽然，当时的我不是那么理解；虽然，后来很多故事都已经忘记。回想起来，我感觉，那是母亲可以教育我、温暖我的幸福时光。
哥哥姐姐都上学去了，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在外面被其他的小孩欺负，母亲每次去做农活都会带上我。母亲在田地里劳作，我独自一人在草丛里捉蛐蛐、玩蚂蚱，每到中午，太阳很是炙热，母亲都要把她的草帽给我戴上，每次我又会偷偷摘下给母亲戴上。有一次，一不小心我滑进了田埂边的垄沟里，水打湿了我一身，母亲便把她的上衣脱给我穿，顿时，我感觉衣服好大、好旧，也有好大的汗味，还残留着母亲体温……
我上小学了，家里的负担更重了，每天还是6点多，母亲就要起来劳作，到天黑了才回来，为了每年开学的学费，母亲都会把菜担到5里开外的乡圩场去卖。而这时都会听到母亲和继父的凶狠吵闹，每次都以母亲的哭泣告终。继父末了都会留下他的理由：“他们都不是我生的，要钱，你管，我给了他们饭菜就足够了。谁知道等我老了，他们会有良心吗？”
上小学的我，却是那么的不争气，成绩一般般，作风还邋遢，经常留校。每学期把成绩单给母亲看，我都会听到母亲的数落和无奈的叹息。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5年级，那天上午第二节语文课，老师在讲课，我却在偷偷地玩着自己做的小玩具，看着自己刚刚借来的“小人书”。猛然，我看到了窗外母亲的身影，她也看到了我。我抬头看看老师，老师却在会意地朝我点头。似乎，一场狠狠的批评就要开始了。课后，老师让我和母亲到了他的办公室，母亲却很意外的给我讲到：“东，今天我看你很久，你是很不听讲的孩子，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是妈妈没有钱给你买你想要的玩具和喜欢的书。但你看看我们的家境，如果你要得到你今天想得到的东西，那只有一个办法，自己去改变命运。作为妈妈，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有给你一个温暖的家。”看着母亲自责的样子，我的眼泪顿时溢出了眼眶。
初中，我的成绩好转了许多，我开始我人生的梦想：我要离开生我的那片穷土地。因为每天想早点起来温习功课，我把母亲卧房的小闹钟摆在了床头，希望它可以规范我的学习时间。而那个每天要上“发条”的闹钟一次又一次的和我开着善意的玩笑，不是半夜叫起来，就是没有了声音，偶尔还会罢工。虽然这让我憋屈，但我一直没有提出来要换掉它。迟疑了很久，我想，一个闹钟大概会要10多元吧，会要母亲三四天的劳动才可以换来吧。直到初三，我发现我的闹钟不见了。我急切地问母亲：“我的闹钟呢？”母亲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崭新的闹钟，是一个可以放电池的闹钟！母亲说道：“我看你每天读书那么用功，那么辛苦，今天到圩场给你买了个用电池的闹钟，还给你哥哥姐姐买了俩电子表。喜欢吧！”我高兴地把闹钟摆在枕边。仔细端详了好久，心想，这是母亲多少个“起早贪黑”换来的呢？
为了及早地参加工作，我选择了读“中专”，一来可以节约读书费用，二来还可以按国家计划分配。开学那天，母亲执意要送我去，一路颠簸，母亲头晕得厉害，差不多一天的车程让母亲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缴过学费，见过班主任，母亲又决定马上赶回，我怎么也没有拦住。第二天开学班会上，所有的同学都带了家长参加，每个家长都讲了一段为孩子骄傲和鼓励的话。也只有我，一个人躲在教室的角落里，一个人倾听着每个同学的欢声笑语。也只有我知道，母亲这会儿又该下地干活去了吧，因为我这学期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
中专刚刚毕业，看似一切该如意了吧，我们姊妹仨都开始走向了社会。而湖南的那场“7.15”特大洪灾摧毁了家里那几间土砖屋。母亲怀揣着政府救济的那几千元善款开始了漫无目的地迁徙。
直到来年初春，我们才安定到一个异乡的小村庄。交通还算便利，房子也变成了红砖瓦房。
“时间不早了，回家咯。”母亲提醒。这时，我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一阵风过后，总会有树叶落下？”我问道。
母亲迟疑地看着我，好似无法回答。
而我，却终于明白，每一片树叶都在讲述着一个故事，它随风落下，那是它讲完了一个故事，末了，总是以最美的姿态缓缓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