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颜屏住了呼吸，觉得胸腔里一阵冷意在流窜，突然开口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大出血……”温良言平静的讲述着这一切，可简颜看不到温良言的心里已经划过了千道的口子，流血不止。
简颜的嘴唇开始泛白，这种冷意比穿着单衣，站在三九寒天里还觉得冷的刺骨。
温良言再次开口：“也许你也觉得我该挨千刀是不是？如果那样真的能让我解脱，我宁愿去承受……”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你妹妹呀？”简颜有些气息不匀。
温良言苦笑：“这事还得从头说起……你知道楚燿因为什么变成残疾的吗？”
“因为什么？”简颜问道。
“为了救我和宋酌……”
温良言淡淡说着，继续道：“宋酌的脾气禀性最像楚伯伯，偏激又认死理，可楚燿却像许阿姨。从小宋酌就不愿意叫楚燿一声哥哥，他始终认为，楚燿的稳重都是装来的，可他从不知道，他这个弟弟在楚燿心目中有多重要。”
对这一点简颜不置可否，她是了解的。
温良言继续说道：“从小就不合的两个人一个是留在美国，一个在中国，本来是没什么交集了，可自从宋美云嫁给了赵副书记后，宋酌就一次次的给他们惹事，造成了很多负面影响之后，宋美云终于决定，将宋酌送到了美国，楚伯伯身边。”
“可那个时候楚伯伯正在因为我舅舅和楚燿妈妈私下里来往的事情，闹的心力憔悴，根本顾不上这个儿子。所以，宋酌的一切，都是楚燿帮忙安排好的，例如学校，和所有的一切费用……可宋酌的性子实在是叛逆，不禁到处打架，最后还染上了恶习。”
简颜不敢相信的看着温良言。
温良言浅浅笑了下，道：“其实，不光宋酌，就连我也……”
简颜惊讶的张大了嘴。
“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被楚燿知道，生平第一次，楚燿揍了宋酌，而今天是第二次……”温良言的表情淡的如同水墨画里的男人。
继续说道：“那是我和楚燿快大学毕业那一年，宋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偷偷告诉我，让我去他的宿舍，可当时我们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宋酌更是被楚燿断了生活来源，甚至连零花钱都很有限，后来我们俩为了更快筹集到钱去换取更多的大麻，只能也开始跟着……”
简颜听的有些害怕，无论在哪个国家，都不会轻判，这样无疑于温良言和宋酌一旦被发现，就会搭上后半辈子，恐怕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温良言自然是了解简颜的想法的，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继续道：“我们的确被发现了，而且警车就跟在我和宋酌逃跑时的身后，当时我和宋酌都很害怕，躲在一处废弃了楼里，给楚燿打着电话。你知道，如果警方一旦抓到我们俩，这辈子我们就完了，即便还有活路，我家里的那个部队高干老子，也一定会亲手将我送去监狱。”
简颜点了点头。
温良言继续说道：“当时楚燿知道了我和宋酌的位置时，不顾一切的赶来，可我们都清楚，他来了也没用，警方依旧会将我和宋酌绳之以法……”
“那后来呢？“简颜焦急的问。
“后来，楚燿将这件事打电话告诉给了我舅舅，让我舅舅尽快派人来偷偷接走我跟宋酌，而自己开车直接撞向了警车……”
“你说什么？”
简颜嗖的从温良言身边站了起来，即便她知道这是多年前发生的事了，可她依旧担心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温良言将行为过激的简颜拽着重新坐回了地上，继续说道：“对，他直接撞向了警车，制造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她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瘸的？”简颜忍不住打断道。
温良言点了点头：“那次车祸的后果很严重，楚燿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睁开了眼睛，他竟然想用他的命去交换我和宋酌的……”
此时，简颜突然觉得心疼的厉害，即使那个时候楚燿不在自己身边，可她依旧感觉到心痛。
温良言越来越白的脸色，嘴唇已经开始颤抖，却依旧继续说道：“我和宋酌成功的由我舅舅接应了出去，而当时所有的警力都被这场车祸吸引住了目光，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那场车祸，造成了一名警车内的囚犯葬身火海，这是楚燿这么多年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了，就算那名囚犯是罪有应得，但他毕竟也不应该死在楚燿的手里……”
“而我舅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控制了楚燿这么多年，楚燿在撞车之前给我舅舅打过电话，被我舅舅录音保存了下来，用来威胁他，想借此吞并楷融。你要知道，车祸至人死亡和故意杀人罪完全是两个概念，为此，楚燿付出了太多，整个楷融，还有一双健康的腿……”
简颜替楚燿有些不值，可这样的楚燿却是令她钦佩的，故而开口问道：“可是他现在明明没有残疾啊？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呢？”
说到这里温良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简颜道：“其实他究竟什么时候好的，我也不清楚，当我知道他的腿已经能自如行走时，已经是三年前了，为此我还特意为了表示庆祝，给他下了药，送了他个身材火辣的外国妞，谁知道竟然阴差阳错，被你给走了进去……”
简颜的脸有些红，回想三年前那一晚，依旧羞的无地自容。
温良言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继续说道：“宋酌因此被楚燿强行送进了局子，而我却一直觉得内疚不能自拔，直到我表妹曦琳来到美国……”
温良言仿佛在回忆自己的初恋一样的甜蜜，望着天上稀少的星子，弯着嘴角说道：“虽然曦琳的出现，不受我舅舅一家人的待见，可她依旧那么善良温柔，善解人意……她得知后，常常留在我身边，帮我，她知道我不想去，就把我锁在我居住的房子里，每次会陪着我身边，可每次我一清醒过来，才发现她都是遍体鳞伤……”
“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爱上了她，可又知道这段感情是根本不可能的，深深的压抑着自己这样的情绪，直到有一天看到她在学校交了一个男朋友时，我才彻底崩溃……那天我打电话告诉给了她，她急急的从学校里赶来，连校服都不曾换下……那晚我将她……”
温良言说到这里，像是在哭，却看到脸上有泪滑过，简颜只好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肩膀。
温良言的手落在简颜的手上，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事后，曦琳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而我也害怕在跟她见面，就算她来主动找我，我都会躲着她……直到三个月后，在校园体检课上，查出她已经怀孕了两个多月……”
简颜的脸色惨白，觉得温良言的身体都在颤抖。
“我舅舅知道了这件事，将她打了一顿，并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死也不愿意说出是我干的，我舅舅一怒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也正是那天晚上，她被几个街头的混混给……，丢弃在了一座废弃的教堂里面。”
简颜也跟着温良言一起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被海风吹的冰冰冷冷。
温良言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声音暗哑：“当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病危的通知书，说她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根本没救……”
有晶莹的液体从温良言的埋在腿间的脸上落下，在月光下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简颜将自己的头靠在温良言的肩膀，仿佛这样能给他力量。
温良言从腿间抬起头，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我拉着她的手，体温一点点的从她身体里流失，我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已经没有了力气起身，眼中的焦距已经在逐渐扩散，可还是在闭上眼之前，示意我的耳朵贴近她的嘴边……她临死前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表哥，我没后悔……’”
温良言在痛哭，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做错了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的痛哭。
简颜伸过胳膊，搂着他的肩膀，流着眼泪，说道：“张曦琳并没有后悔，起码在她临死之前，她幸福过，我不认为她是悲惨的，反倒如果继续活下去，这段感情才是真正的折磨你们两个人一生的根源……”
温良言惊讶的看着简颜，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之后，才哆嗦着嘴唇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简颜用力的点了点头，带着眼泪微笑道：“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觉得很幸福……真的……”
温良言的眼中滑过一丝惊喜，依旧不敢相信的看着简颜，问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憎？”
简颜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在今天以前，我的确觉得你很可憎，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温良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擦掉眼中的水雾，道：“你还真会安慰人……”
简颜笑笑，此时再做解释已经显得多余，温良言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的确是从心里觉得释怀了。
简颜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转而又问道：“那张齐升不知道你是害死了他的大女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