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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雁门遇险

“陛下,臣听说陛下有意驾返东京,再次巡幸江南,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太史令庾质跪在御前奏道。

杨广点了点头,说:“不错。朕意已决,不日即由京师起驾。怎么,庾卿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以为朝廷连年征伐辽东,百姓已十分困弊。此时陛下应镇抚关内,使百姓安心农桑。待三五年休养生息,天下丰足之后再行巡省,方才适宜。请陛下三思。”

“嗯?”杨广冷冷地质问,“照你这么说,天下困弊,百姓疾苦,都是因朕亲征高丽、巡察各地风情所致了?”

庾质连忙辩解:“臣不敢。臣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朕十分明白。才打了几天仗,就叫苦叫累开了。百官都像你这样,还成什么大事!不要说了,做好准备,随朕同行!”

“陛下,”庾质又乞求说:“臣近来身染沉疴,行动不便,恐怕不能随驾侍奉御前了。”

“那好。”杨广冷笑一声,喊来两名侍卫,“将庾质羁押,解往东京大狱。今后谁再敢名谏实谤,他就是榜样!”

大业十一年三月,杨广的车驾返回洛阳。他刚要着手做再巡江南的准备,一个突然的消息扰乱了原有的打算:

北疆又要出乱子了!

多少年来,凡是北面有事,十有八九是突厥作怪。这回当然又是这样。

本已被大隋慑服而俯首称臣的东突厥启民可汗,早在大业五年去世,其子咄吉继位,称始毕可汗。依照突厥习俗,始毕可汗又娶了父亲的小妾、隋朝宗女义成公主为妻。这样,大隋与东突厥仍旧是翁婿,当然也该是君臣。可偏偏这位始毕可汗不像他的父亲那样驯顺。头两年,始毕可汗对朝廷还算是恭敬听话。可是后来,他自以为国势渐强,又见朝廷两番征伐高丽都是狼狈而归,还让一个杨玄感搅得坐卧不安,被四方蜂起的义军扰得鸡犬不宁,国运日衰,威风大减,始毕可汗也就随着趾高气扬起来,对大隋朝廷有了些傲慢轻视,甚至到了与灵武聚反的“奴贼”联手的地步,又干起了犯关寇边,劫掠州县的勾当。

在杨广心里,一直希望四域异邦都能像儿子一样跪伏在自己面前,服服贴贴、老老实实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费了不少心机,朝廷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而今,始毕可汗包藏祸心,又敢不敬,是杨广绝对不可以容忍的。于是,他决定暂缓再游江南之事,他要出关北巡,像当年亲驾启民可汗牙帐那样,将始毕可汗镇服并再安抚。

然而,杨广在宣诏出巡之事时,说的却是去汾阳宫避暑。为什么要绕个圈子,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汾阳宫在并州西北静乐县内的管涔山上,此处距北疆大漠已不太远。按惯例,皇上出巡每到一处,附近四方的州郡官员都要来拜见贡献。如果始毕可汗知道皇上到了汾阳宫,他一定畏于天子声威,赶来朝见,这样就可以既往不咎,给了他一个台阶。

再就是,始毕可汗来汾阳宫朝见,必然会邀请皇上前往塞外巡视。那就成了皇上应夷臣之邀出巡,比起主动出击来,脸面上光彩得多了,对天下也更有话说。

避暑汾阳宫,不失两全其美之策。

五月的管涔山里,早已是林木森森,绿荫沉沉,格外清爽宜人。

杨广来汾阳宫有一个多月了。这时间里,四处的官员络绎而至,该见的见了,该献的献了,惟独还没听到始毕可汗有什么动静,他远在塞外,还需有些耐心,给他留些时间。

一阵阵朝见贡献,迎来送往的热闹过后,汾阳宫沉寂下来。杨广从早到晚闲着没事,只有读读书,赋赋诗。管涔山景色冷峻别致,能时常引发皇上的诗兴。读书写诗乏了,就让一班宫女奏乐歌舞,与她们狎昵调笑,再不然就带一队禁卫出宫,到树林里射杀几只飞禽,让御厨做一顿野味美餐。日子过得倒也清心快活,只是平淡了些。

这天早晨,杨广独坐书房,拿起一卷梁朝僧韦占和尚撰写的《弘明集》,翻了几页,觉得乏味,又扔在了一边。再想写几句诗,握着笔绞了一阵脑汁,却毫无诗兴,只好不再勉强。伸伸腰身,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看看天光离午时尚早,便踱出殿门,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沿树荫小径朝坡下那片松林闲逛着走去。

松林里静悄悄的,偶尔才有几声鸟儿的鸣啭。林子密实得很,几乎看不见蓝天,太阳也变成了一支支笔直的光束,从针叶的缝隙中间探进来,为林中的幽暗添加了几分炫目的神奇。真是个怡养身心的好地方。

杨广慢慢地游荡,不时左顾右盼。忽然,他听到一阵声响,虽然轻微,他却听得真切,是人的走动声,而且凭他敏锐的直觉,他断定是女人。也就是说,在这片林子里,除了他皇上之外,还有一个女人,是一个,不会再多了。

杨广凭借树木遮掩,悄悄地寻着声音走过去。没走几步,就发现了那个美人,他赶忙藏在一株大松树背后,两眼直直地盯着她悠闲地朝这边走来。

这是一位身材苗条的佳丽,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身月白色丝绸衣裤,亮闪闪的,在幽暗的浓荫中格外鲜亮。上衣是短袖的,裸露出两截嫩藕似的胳膊。右臂弯上,伏着一只松鼠,两只小眼珠滴溜溜乱转,朝四下里瞅着。左手腕上吊着一个锦绣荷包,鼓鼓地装满了松子。杨广看到这个女子时,她正微低着头,一边走着,一边从荷包里一颗一颗地取出松子喂那只松鼠,松鼠吃得津津有味。或许是嫌这么一颗颗地吃太慢了,太不过瘾,松鼠吃着吃着,突然纵身跃上了姑娘左腕,伸出小爪去掏那荷包。姑娘毫不提防,被它惊了一下,双臂一甩,小荷包掉在地上。小松鼠迅捷灵巧,顺势跳了下来,用嘴叼起荷包,三下两下窜上了一棵大松树,在一个枝权上蹲下,将荷包抱在胸前,得意地瞧着树下的姑娘。

姑娘仰起脸,望着树上的松鼠,急得跺脚,连声喊着:“喂,喂!”又伸出白嫩的胳膊向它招手。那松鼠吱吱地叫了两声,算作回应,然后便扒开荷包,掏出松子大嚼起来,不再理睬自己的主人。

姑娘又急又气,放声叫骂:“你个该死的,快下来,你给我下来!”可是任她怎么叫喊,树上只有零零碎碎的松子壳飘落下来。

杨广看得有趣,便蹑手蹑脚走到姑娘身后,两手伸出,猛地将她双眼紧紧捂住,屏住气息,不出声音。

姑娘更急了,使劲扭动着身子挣扎,嘴里喊着:“这又是哪个该死的,跟老姑开这种玩笑!一会儿松鼠跑了,非让你赔不可!”

杨广哈哈大笑,松开双手,说:“赔一只小松鼠还不容易么!”

姑娘猛地转过身,一看是皇上,立时如五雷轰顶,脸上一下没了血色,浑身哆嗦着失声叫道:“皇、皇上!奴婢不知皇上驾到,言语污秽,冒犯了皇上。是奴婢该死,罪该万死!”说着,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双膝一软,便要下跪。

杨广笑着伸出双手,从两个腋窝处将姑娘扶起,拉向自己胸前,说:“不知者不怪。开个玩笑嘛,你要死了,朕还心疼哩!”

姑娘见皇上真的不怪罪,放下心来,遂顺势依到杨广怀里,一瞬间破涕为笑了。

杨广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奴婢小名庆儿,刚过了十七岁生日,十八了。”

“哦,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哎,朕来汾阳宫这么多天,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你?”

庆儿把一张樱桃小口撇了撇,撒娇地说:“奴婢是干杂活儿的,不会歌舞,不善弹奏,更不会陪皇上喝酒,皇上当然就见不到奴婢了。”

杨广笑了,说:“好你个丫头,什么都不会,就是会说。”又抬头朝松树上呶呶嘴,问:“那松鼠是你喂养的?”

“嗯。”庆儿娇声回答,“皇上一年也不到汾阳宫一回,宫里上上下下都闲着没事,奴婢就喂了只松鼠解闷。谁知道这小东西精得很,看见皇上驾到,它先知道回避了。”

杨广心花怒放,说:“庆儿真是一张巧嘴,话说得蜜一样甜,却又不知不觉中将惊跑松鼠的罪责栽到了朕身上。好,一会儿朕吩咐侍卫捉一只来赔你。不过,朕先得看看,庆儿的一张巧嘴是怎样长的。”

说着,杨广让庆儿仰起头,将自己的嘴压向她两片朱唇,又把舌头伸到她嘴里一阵乱搅。同时,用左手揽住庆儿后腰,右手已摸到她衣衫里面。

庆儿浑身一阵发紧,从杨广舌下挣出嘴来,气息短促地说:“皇上,奴婢身上……”

杨广没容她说下去:“朕知道了,庆儿身上的兜肚系得太紧,朕给你松开清爽清爽。”话没说完,庆儿后背上的带子已经解开。杨广又唰地将她的上衣掀起,粉白的双乳赫然暴露眼前,每只有拳头大小,顶尖上向外突出着一颗红豆。杨广手放在上面揉搓起来。

庆儿像一条离了水的泥鳅,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既不是迎合,也不像挣扎,在任凭摆布中如醉如痴。渐渐地,她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伸向了腰间,在摸索着她的裤带,她使劲倒退一步,挣脱出来,面色绯红,呼呼喘着粗气,眼睑低垂,不敢正视皇上。

杨广正在火烧火燎之时,没提防庆儿会挣脱开去,极是扫兴,便正色喝道:“庆儿,你敢违抗朕的旨意!”

未及发作,又见庆儿忽地张开双臂扑了上来,勾住皇上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咕哝了几句,杨广即时转怒为笑,说:

“原来是红尘隔断蓝桥路,不许渔郎来问津呀!哈哈……”

庆儿松开双臂,故作娇嗔地说:“皇上,这种事哪能大呼小叫,羞死人了!”

杨广说:“你只管自己害羞,却不顾朕要急死了!”

庆儿说:“奴婢不敢玷污龙体,是好意呀!皇上不要急,过几天奴婢一定自讨宠幸。”

“还要等几天啊?”

“三五天就可以了。”

“你可不要食言,让朕空等呀!”

“当然。奴婢怎敢抗旨。”

庆儿说着,朝皇上躬身一拜,嘻嘻地笑着,像只快活的小鸟儿,飞出了松林。

三五天后,杨广没有召庆儿侍寝。汾阳宫中佳丽如云,皇上不可能把一个干杂活儿的婢女记在心上,有诺必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一件要紧的国事要皇上安排,一时顾不得什么庆儿云儿的,也就情有可原了。

驿卒送来急奏,河东一带又新起了几拨盗贼。王须拔在上俗郡聚众为寇,自称漫天王,立国号为燕;李子通在淮南郡举起楚王大旗,自立国号为吴……这些贼人也跟其他草寇一样,占山为王,劫掠烧杀,抗粮抗租,无恶不为。地方官员纷纷奏请皇上,火速派兵剿杀。

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自二征高丽以后,盗寇蜂起,祸患不断。东西南北四方无处不有匪乱。朝廷频频出兵,勇武将帅也都纷纷领旨奔赴匪乱各处,率兵围剿,却没有一处彻底平息。旧病未除,又生新患,朝中将帅匮乏,眼下的难题就是,派谁去河东领兵灭匪?

杨广召几位近臣议了半晌,最终还是纳言苏威提了一个人选:

“陛下,弘化太守李渊可以担当此任。”

杨广沉吟片刻,转向宇文述问道:

“宇文卿,你说呢?”

宇文述眨眨眼,回味着皇上的语气,不那么严厉,不像断然反驳,便大着胆子回答:“臣以为,李渊可以。”

杨广问宇文述,自然有一番用意。安伽陀说的谶语,只有他和宇文述知遭。诛杀李敏一族,也是宇文述的主意。尽管杨广知道李敏等人罪不该死,但是谶语既出,就总得找到应谶之人。既然姓李,小名又是洪儿,遭杀便是天意了。应谶者已除,又帮着宇文述翦灭了仇家,这事就当过去。至于李渊,杨广原也将他划归应谶之列,但只是怀疑而已。经过一段时间的监视,并未发觉异常。李渊告病在家,一天到晚除了喝酒无所事事,也就放心了。再说,总归是姨表兄弟,不至于无中生有要他的命。不过这事总得借个梯子下楼,现在苏威推荐了李渊,宇文述也表示同意,也正合了杨广的心思。还有一层,宇文述既然不反对起用李渊,那他就不会、也不敢把谶语牵涉李渊的事抖落出去。

于是,杨广说道:“既然众卿都以为李渊可以,朕也没有什么说的了。”他指指虞世基,接着说,“虞卿即刻拟诏,命李渊为河东抚慰使,率兵马五万出河东扫荡贼寇,不得延误!”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杨广在汾阳宫已经住了三个月。越住下去,他的心绪越是烦乱。本想着始毕可汗定会来跪拜朝见,可是三个月了,不但没见到始毕可汗的影子,连一封表示忠心的信也没有送来。对上国天子的莫大藐视,让杨广龙颜大怒,更坚定了他即刻出塞北巡的决心,一定要杀一杀突厥这个刁蛮小族的锐气。

偏巧在这时候,边城楼烦太守派人送来急报,说始毕可汗纠集部众为寇,大有奔袭汾阳宫之势,请皇上速速驾返并州.以防不测。

杨广听虞世基读完奏报,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却还是哈哈大笑,说:

“朕为大隋天子,驰骋沙场,身经百战,岂能被一个小小的突厥吓倒。若没见此报,朕倒可以起驾返回。如今有了这份奏报,朕非出塞外不可了!传朕旨意,各部将士迅速备好粮草,两天后由此起程,随驾北上!”

虞世基翻了翻历书,两天后正是八月初五。

八月初八,也就是杨广车驾浩浩荡荡从汾阳宫出发的三天之后,队伍正在行进当中,忽有一名突厥士卒骑着快马迎面直闯过来,说有紧急军情面奏大隋皇帝。

前卫军士将他带到杨广驾前,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过顶送给皇上。杨广接过来看,是义成公主写来的密信。当他把信读完,脸面已成了灰黄的土色。原来义成公主在信中说,始毕可汗招募调集了三十多万骑兵,拉开一个弧形大阵,正迎面朝大隋皇上的队伍袭来!

到底是义成公主啊?虽然已做了突厥人妻,但毕竟是隋室宗女,血脉同缘。这封密书送得太及时了!这消息非同小可。杨广这才恍悟,自己太小看始毕可汗了。他没料到小小突厥竞能纠集几十万兵马,而此时自己身边的将士不足十万。他深知突厥人的骁勇剽悍,力量悬殊,一旦交锋,必然败多胜少。

举目四望,现时立足的地方已属塞外,大漠茫茫,无险可据,杨广心中陡地一阵颤傈。

这时,宇文述凑上前来,低声说:“陛下,突厥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个个善骑,何况敌众我寡,不能跟他在这荒漠上交手。臣以为,应当即刻调头回撤,据守雁门关,然后再作打算。”

“嗯。”杨广很不情愿地答应着,“即便是权宜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雁门城是雁门郡的郡治所在,雁门郡辖四十一城。因雁门城是并州向北出塞的最后一座关防,又是郡治,地理位置举足重轻,故称雁门关。

杨广及随驾出巡的十万人马刚刚涌入雁门,关锁城防,突厥骑兵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雁门围得水泄不通。

雁门城池不大,虽然是边塞关城,却因承平日久,疏于修筑,城防也不很牢固。城中储粮有限,隋军进驻之后,连城中官民共有十五万人,存粮只够食用二十天左右。如今突厥大兵压境,形势已经非常险恶。突厥人来势凶猛,雁门郡四十一城,已被突厥攻陷三十九座城池,仅剩雁门、崞县两座。崞县在雁门以南不足百里,守军极弱,自守尚且不保,更没有力量北援雁门。而且,如果雁门一开,崞县将不攻自破。

始毕可汗虽是突厥首领,但也通晓兵贵神速、速战速决的用兵韬略。围城第二天,便率众从四面急攻雁门。雁门城墙原本还算得上高峻,但因年久失修,在突厥人的猛烈攻势面前就显得有点脆弱了。一天当中,城垣曾有多处频频告急,幸亏守城将士奋力抵御才转危为安。

杨广下令士卒拆除城中民宅,将大批砖瓦木料运上城头加固防御。随后,他在众多禁卫军士的护卫下登上城墙,巡查战况。

遥望城外,杨广大吃一惊。满山遍野全是突厥军队的营帐,一眼望不到尽头。城池近处,突厥人攻城的声势撼天动地,一浪高过一浪。无数骑兵像黑压压的蚂蚁,张弓搭箭嗷嗷地嚎叫着扑向城下,箭矢如骤雨似地射向城头,不时有躲避不及的隋军士兵中箭倒下,发出声声惨叫。士兵们有的忙着搬运砖石加固城头,有的则或背或抬,将伤亡的弟兄弄到城下,乱糟糟的一团,说只有招架之功绝不为过。身处此情此境,杨广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突然,只听“嗖”的一声,杨广觉得额前掠过一缕阴风,他不自觉地抬手去挡,手臂在头顶上方触到一根硬梆梆的东西,仰头一看,不由自主地“啊呀”一声,惊得身边禁卫手脚发抖。原来是城下射来的一支箭,穿透皇上的御盖,钉在上面颤悠悠地晃动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这支箭低下二寸来,就会正中杨广咽喉。

杨广面如黄蜡,再也顾不得看突厥入攻城,被禁卫搀扶着,哆哆嗦嗦走下了城墙,乘銮驾飞也似地窜回御营。踉踉跄跄地进门,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就抱头失声大哭起来。

此时此刻,大业皇帝真的大惊大惧了,从晋王到天子,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经受过的惊惧。当年塞外出巡,亲驾启民可汗牙帐的傲气霸气荡然无存,甚至连真龙天子的庄严仪容也全然不见了。

由号啕而呜咽,由呜咽而抽泣,皇上的哀痛惊动得随驾近臣纷纷赶来,宇文述、苏威、虞世基、樊子盖,一个个束手侍立,面面相觑,默默无语,不知道该劝、该哄,还是该由皇上哭天抹泪地伤心下去好。

这样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皇上渐渐止住了哭泣。大臣们借机行事,见缝插针地异口同声叫道:

“陛下!”

杨广抬起头,擦干泪水,红红的眼看着几位属臣,哀哀地问:“怎么办?”

大臣们呆呆地站着,屋里一片沉寂。城外突厥人攻城的呼啸声隐约传来。

“说呀,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在此坐以待毙不成!”杨广怒吼起来。

见龙颜大怒,几位大臣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

宇文述说:“陛下,臣愿率五千铁骑,杀开一条血路,护驾冲出重围!”

杨广双眸一亮,问:“这办法,能行?”

“臣以为不可!”纳言苏威接过来说,“陛下,就眼下情势看,只有固城防守,我们尚有优势可言。而跃马纵骑原本就是突厥人的长处。陛下即使冲出雁门,必然会被突厥骑兵围追于旷野之上,凶吉难料。上国天子,绝不可冒险轻动!”

民部尚书樊子盖也说:“陛下绝不可侥俸突围,一旦发生不测将后悔莫及。眼下只有坚守雁门,尽力挫败突厥人攻城锐气。再者,突厥用的是突袭之策,想必他粮秣不会太多,之所以攻势凶猛,就是想速战速决。鉴于此,我们更不应主动出击,要以静制动,与他相持,等待援兵。”

“援兵?援兵从哪里来?”杨广反问。

苏威说:“陛下,援兵有两路,一路即谓内援。陛下应选派一名干练机敏之人,带陛下诏书潜出雁门,敕令各地方守官招募兵勇,驰援雁门。另一路或可称外援。陛下,按突厥习俗,可贺敦可以参与军机大事。义成公主是始毕可汗的可贺敦,虽远嫁外夷,但毕竟是我隋室宗女,从她派使者急送突厥偷袭密报来看,她还是心系朝廷的。现在那位送信的使者还在城中,陛下可书信一封,让他星夜奔驰,赶回去送给义成公主,陈说利害,让义成公主设法叫始毕可汗撤兵。”

杨广静静地听着,时而颔首,时而支颐若有所思,面容上渐渐的有了一些自信。

这时,虞世基也插言奏道:“陛下,战之能胜,全靠军中士气。常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陛下当再登城慰抚,立下勋格重赏有功将士,以此鼓舞士气,振奋军心,必然人人奋力杀敌,雁门之险何愁不可以解脱?”

要在往日,如有大臣这样喋喋不休地劝谏,杨广早就会大光其火了。他不止一次宣称“朕从来就不喜欢听人劝谏”,而文武百官无一不知皇上的脾气。但是今天绝非以往了,危难之际,皇上慌乱得没有了主意和威风,只有求计于臣卿,几位属臣也趁机大胆进言了。

杨广决意固守城池,不去冒险突围。他在几位近臣的陪伴下又一次登临城头,慰抚将士。他又站到了突厥箭镞射穿御盖的地方,这就为皇上的慰抚之举平添了几分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的味道,守城将士群情激奋,杨广振臂高呼:

“诸位将士,突厥小贼貌似强悍,不过是外强中干,只能逞凶于一时。你们要坚守城池,全力抗贼。朕决意同大家一道誓与雁门共存亡!如果得以保全,朕绝不埋没诸位将士之勋劳。守城有功者,无官皆直接授以六品,赐帛百段;有官者都将依次升迁!”

守城将士山呼万岁,士气陡涨,纷纷表示奋力杀敌,决一死战!

这天深夜,两个人影沿绳索悄悄溜下城墙,然后一南一北,分头钻进了深深的夜幕之中。往北的,是去给义成公主送御书的突厥使者;向南的,是一名禁军校尉,怀揣皇上的诏令,召集援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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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主要讲述了无极之渊一次大战后,穷奇被封印了,破阵牺牲了,由天净沙代替破阵当统领,但是辗迟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四魔之首,四魔即将复活,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假夜和穷奇都复活了,到大四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