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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迷楼日日柳年年

弦乐笙歌缭绕,珍馐美酒飘香。蜀岗东峰下的迷楼中,天天如此,通宵达旦。

时光过得真快,杨广一觉春梦未醒,掐指算算,来扬州竟快一年了。从洛阳启程时是夏末,眼下又到了秋初。

这回南下扬州,虽然有五个不知死活的官吏直言进谏,杨广也只是气恼一时而已,并没有坏了他游幸的好心情。况且,自杀了那个小县尉之后,果然没再有劝谏之人。杨广沿运河一路下来,心中特别舒畅。路上还出了一段为他好心情助兴的小插曲。

那是过了梁郡之后,越近江南,天气越热起来,仿佛又回到了盛夏。一天,杨广站在船头观景,见炎炎烈日下,两岸纤夫挥汗如雨。杨广指指岸上,随口说:

“若是在河堤上多栽些柳树,不就能给纤夫和行人遮荫吗?”

虞世基听了,立即高声宣道:

“皇上有旨,沿河百姓人栽柳树一棵于堤上!”

杨广哈哈大笑,说:“虞卿,你这主意不错。对,每人栽一棵。哎,朕也要栽一棵,以示提倡。前边停船,朕要亲手栽树!”

船队靠岸停下,虞世基上岸安排,立即就有几匹快马飞驰而去,在烈日下扬起一路尘土。

太阳偏西时候,就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有的挑着木桶,有的扛着锨镐,一辆辆大车上装着一棵棵不知从哪里刚刚刨出来的柳树。

队伍来到岸边,就在河堤上拉开了阵势,刨的刨,挖的挖,不一会儿,河堤上便有了一溜土坑。虞世基指挥着人们把一棵棵柳树插进坑里,这才回到龙舟上请皇上起驾上岸。

杨广来到一个土坑前站稳,虞世基铲起一锨土递到他手里。杨广接过来先掂了掂,随即将土投进坑中。

顿时,河堤上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人们纷纷在一个个坑边扬锨铲土,把坑里的柳树埋住。夕阳的金辉下,呈现了一幕皇帝与百姓共同栽树的动人情景!

当杨广铲起第三锨土的时候,坑里的树早被身边的几个内侍埋实了。他将铁锨往树下一戳,看着一行刚刚栽好的柳树,高兴地说:

“好!这样很好嘛!”

这时,不知是谁随口编出一首歌谣,唱了起来:

栽柳树,大家来,好遮阴又好当柴。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

唱了几遍,堤上的人都学会了,就异口同声地一块儿高唱。杨广听着,抑制不住满心欢喜,说:“虞卿,传朕旨意,赐柳树姓杨。拿金牌来!”

片刻,内侍从船上取回一块金牌,杨广亲笔御书“杨柳”二字,然后交给虞世基,挂在了皇上亲手栽下的那棵树上。

紧接着,人们唱出的歌谣便改成了“栽杨柳,大家来……”

歌谣传到了翔螭舟的殿舱里,萧后笑了,说:“还真有些聪明人,编得这么快。”

柳娣却说:“皇后,这歌不好,不吉利!”

萧后不解地问:“怎么不吉利?”

“咱们常把哪个人遭了祸事叫作栽跟头、栽了。你听这歌谣唱的: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皇帝都栽了,百姓还能不跟着倒霉?”

“柳娣!”萧后正色道,“再也不要乱说。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个编歌谣的可就真栽了!”

柳娣一听,吓得吐了吐舌头。

在一片“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的歌谣声中,皇上的船队又启锚了……

迷楼的“散春愁”帐中,时而歌声,时而嬉笑,杨广正跟一帮美女玩得高兴。迷楼的一位内侍进来,跪奏道:

“陛下,库房里存的螺黛不多了。”

杨广想也没想就说:“那就改用铜黛好了!”

话刚说完,杨广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子便扭动身子撒起娇来:“嗯,陛下,贱妾可不用铜黛!”

螺黛、铜黛都是女人描眉用的。螺黛又称蛾绿,产自波斯国,因而就相当贵重,每两值十金。迷楼及江都宫几千佳丽争用螺黛描眉,就起于杨广怀里的这位姑娘。

她叫绛仙,是王世充为毗陵宫苑挑选的宫女。因为毗陵宫苑还没造好,就奉旨将所选的佳丽都送来扬州。杨广第一眼看到绛仙的时候,就被她给迷住了。他觉得这女子柔丽无比,独有韵味。而那独有的韵味就在她的两条蛾眉上,描画得真好!当夜便召绛仙侍寝,并有意拜为婕妤。

绛仙画眉,用的就是螺黛。他因此而受圣宠,众佳丽争相仿效,人人都用螺黛画眉,于是螺黛耗量大增,以至于即将告罄。

杨广听绛仙说不用铜黛,就好言相劝:“绛仙,如今路上不甚太平,波斯螺黛一时难以运到,权且先用铜黛顶替一时吧。”

绛仙小嘴一撇,说:“贱妾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一时运不到,那就让别人用铜黛,库存的螺黛给贱妾一人使用!”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杨广笑着说,又对那个内侍吩咐:“所存螺黛只赐绛仙一人使用!”

内侍退下,杨广说:“来,再为朕唱一曲《持楫篇》吧。”

《持楫篇》是杨广初见绛仙时作来赐给她的一首诗,已被乐工谱了曲。绛仙听皇上吩咐,就同几个姑娘咿咿呀呀地唱开了:

旧曲歌桃叶,新妆艳落梅。将身倚轻楫,知是渡江来。……

正唱着,虞世基走了进来,说:“陛下,太常丞元善达从东京来了。”

“哦,让他在楼下正殿等候。”

元善达是受越王杨侗之命,赶赴扬州来向皇上告急的。

元善达一见皇上就跪在地上,流着泪说:“陛下,李密聚众百万,围逼东京,占领了兴洛仓,洛阳城中眼看着就要断粮。臣奉越王之命,前来急奏。如陛下速回东京,乌合之众必闻风而散。不然,东京将会落入李密手中!”说完,竟放声痛哭起来。

杨广见他这副伤心的样子,眼角有些湿润了,说:“李密小贼,真的能有这样厉害!”

虞世基凑到跟前说:“什么真的厉害。陛下,这些人欺越王年少,胡言诳骗他。如果真有那么危机,他元善达怎么能来到这里!”

杨广勃然大怒,说:“元善达,你这个小人,竟敢当面戏弄朕!”

元善达鸡啄米似地磕头:“陛下,臣所告奏的全是实情!”

“那你是怎么来的?”

“陛下,中原地方盗贼遍野,臣是乔装打扮之后,在贼寇地盘的间隙里穿越辗转两个月才赶到这里的。陛下,九死一生啊!”

“哦,既然你有这样的本领,明天就去东阳催运粮食吧!”

东阳一带早已被江淮义军严密控制,元善达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打发了元善达,杨广看看天快黑了,就问虞世基:“新选的宫娥,还有朕没见过的吗?”

虞世基说:“大都在江都宫那边,迷楼里已不多了,大概还有七八个吧。”

“那好,今夜全到醉忘归侍寝。”

从皇上进晚膳起,迷楼就变成了一座辉煌灿烂的“灯楼”。

杨广刚刚知道了这个宫女的名字叫丽娟;问过她的年纪,十五岁了,就见她浑身哆嗦着蜷作一团。这样子从那一圈乌铜镜里映照出来,越发觉得好笑,但也更加觉得她娇小动人。杨广一把将丽娟拖过来,抱在怀里,就动手给她宽解罗襟。丽娟惊恐地问: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杨广继续解着她的衣服,说:“今夜朕要与你欢乐一番。”

“不,陛下,奴婢不能受此圣恩。”

“嗯?”杨广一愣,问:“为什么?”

丽娟认真地回答:“小时候我娘就常对奴婢讲,女人的身子是不能让男人随便动的。”

杨广呵呵地笑了:“丽娟,你娘说得对,一个女人的身子金贵,若是随便哪个男人都乱摸乱动,就不金贵了。不过,你娘大概没对你说过,朕是可以动天下任何一个女人的。朕是天子,而且,只要你被朕动过了,别的男人就不敢再动你。这回,你该懂了吧?”

说话间,衣襟解开了,又除去了胸兜,杨广将丽娟放在床榻上,两手开始抓捏她的双乳。丽娟对皇上在自己胸上的触摸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不时地瑟瑟发抖。杨广的手从前胸滑到腹上,他发现丽娟的腰带系得不紧,随着腹部呼吸起伏,腰间露出一条缝隙。于是,他一只手突然唰地向下一插,直达下部,丽娟又是一阵剧烈地颤抖。

杨广笑着问:“丽娟,你没有十五岁吧,怎么还如此光滑?”

丽娟依然瑟缩着,脸色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没有回答。

杨广又说:“来,让朕仔细地看看。”说着就抽出手来,要解丽娟的裤带。

丽娟忽地坐起身,双手紧紧攥住裤带的扣结,说:“陛下,这不行,奴婢害怕。我娘说,那种滋味是很疼的,还要流好多血。奴婢太怕了!”

杨广哈哈大笑起来,他用一根食指点着丽娟的额头说:“小美人,你娘的这些话可就不对了。那滋味一旦被你尝受了,你就会天天想,夜里想得都睡不着觉。”杨广见丽娟还是用那种惊恐的目光盯着他,又说,“好了,你也不用害怕。你坐在这里,朕跟别人演练一番给你看看。到时候,你就会自己爬到朕身上来了!”

杨广向外面召唤一声,又有个俊俏的女子走出来。杨广没有多话,三两下就解去了她身上的衣裙,紧接着将自己脱了个干净,搂抱着那个女子扑倒在床榻上。

丽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身体,她也从未见过别的男人的身上是什么样子,但她觉得皇上的身子一定跟别人的不一样,因为皇上是天子,天子就该与常人不同。皇上的身子雄壮挺拔,威风凛凛,更让她望而生畏。

刚进来的这个宫女也是个处女身,未经战阵。皇上开始兴云布雨,她就觉得疼痛,发出一声声婉转娇啼,没几下皇上就龙腾虎跃起来,娇啼就变成了惊心的呼叫。她叫得越响,皇上的攻势就越猛烈。最后,呼叫声转为嘶哑的呻吟。

这场面让丽娟胆战心惊,待她看见那宫女身下果然有了殷红的一片,吓得双手掩面,再也不敢看了。

不一会儿云散雨收,皇上“嘭”地一声仰面向上躺下来,下面却依旧雄壮挺拔,还染上了一抹鲜红。那个宫女顾不得装扮,将衣裳抱在胸前,一踮一拐地走了回去。

杨广微喘着问:“丽娟,很有趣吧?”就坐起来,伸手要去拽她。

丽娟颤抖着往后退缩:“陛下,不!奴婢不敢!”

“嗯?”杨广满以为丽娟在看了男女交欢的场面之后,一定会表现出期盼和顺从,没想到她反而更惊恐力拒,心中不免恼火,就厉声说:“过来,难道还非要朕亲自动手不成!”

丽娟哀求说:“陛下,饶过奴婢吧,奴婢实在不敢……”

她正说着,见皇上已站起身,雄壮挺拔着朝自己走过来,吓得她转身就走。杨广一看,这是要反了!大吼一声:“哪里去!”走到门前的丽娟听到吼声,撒腿跑出了醉忘归帐门。又听皇上喊道:“大胆贱奴,竟敢犯上!”她以为皇上要追出来了,又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便慌不择路地沿一条廊道朝前飞跑。跑到尽头,见一道朱栏横在前面,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追来,刚待回头看看,慌乱中脚下一绊,身子冲向朱栏,翻了出去,摔落在楼下一堆嶙峋古怪的太湖石上。

等几个内侍闻声赶来,丽娟已是鼻口流血,香消玉碎了。

虞世基慌慌忙忙跑来,见皇上还在闷闷不乐,就说:“这些女子刚刚送到不几日,还没有人教习,不明事理规矩,望陛下息怒。”

杨广说:“那就赶紧找人教习嘛!”

“是,是。”虞世基连连点头,却又狡黠地问:“不知陛下觉得谁最合适?”

杨广脱口而出:“秀凤就可以。”

虞世基说:“她还在江都宫呢。”

“叫她到这里来,马上就来!”

“遵旨。”虞世基应着,转身要走。

“还有,今夜朕要在延秋月帐中安歇,这个醉忘归,太晦气了!”

“臣领旨,这就去办。”

虞世基退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十几个内侍,把一面面乌铜镜抬了出去。“散春愁”、“醉忘归”、“夜酣香”、“延秋月”四个大帐,皇上夜晚睡在哪个帐里,这三十六面乌铜镜就得摆放到哪个帐中。

夜色中,一骑快马出了迷楼,沿蜀岗东峰的山道急驰而下,直奔江都宫。

一个时辰之后,延秋月里又传出阵阵欢快的呼叫和淫亵的笑声。整个迷楼里,飘溢弥漫着浓郁的鲜花的香气,这回,是茉莉花香。

皇上又醉了。

李渊攻人长安,立杨侑为帝的消息,一个多月之后才传到扬州,这时已是大业十三年的十二月。年关又要到了,过了年,按眼下长安的纪元年历,就是义宁二年了,而在扬州,似乎还要称大业十四年。

江南虽然气候温湿,没有北方那样的干燥严寒,但是江都宫上上下下,几乎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冬天要比往年冬天冷得多。

萧后由柳娣陪伴着,住在长阜苑内的归雁宫。长阜苑是江都宫苑群落的一部分,除了归雁宫,还有回流、松林、枫林、大雷等九宫。皇上就住大雷宫,与归雁宫比邻。

听到李渊起兵攻进长安的消息,皇上从迷楼回到了大雷宫。他经常到归雁宫来看看,有时还睡在这里,只是在这边过夜的时候不多。萧后每次见到杨广,总觉得他脸上挂着一种末日将临的颜色,那颜色是乌、灰、青、黄的混杂,暗淡阴沉,没有光泽,令人心寒。比起三十年前挥师平陈的晋王来,简直判若两人。是啊,皇上已经五十岁了。

萧后心里明白,他们再也回不了洛阳,更回不了长安了。且不说李密的几十万兵马围逼洛阳;中原至扬州的山川水路被遍地盗贼阻断,单是李渊坐镇长安,他也绝不会允许所谓的“太上皇”再返京师。不然,他立一个傀儡似的代王为帝有何用?当今的朝政大权已全在李渊掌握之中。

萧后也知道,她看到的这些,皇上心里比自己还要明白,或者说皇上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或许因为感到时日无多了,皇上才更加纵情声色,已经到了变本加利,疯狂痴迷的地步。长阜苑虽不像迷楼那样曲屋自通,复道连延,但也有宫宇殿阁上百间,每间都有一位绝色的佳丽粉黛作主人,皇上每天轮流到一房作客,饮酒纵情,通宵达旦。萧后早就听说,皇上经常靠了万象春之类丹药的威力,一夜连幸十几位婕好宫娥,非泄不以为足。毕竟五十岁的人了,怎能比得当年。所以,皇上脸面上的那种颜色,不仅是岁月流逝、国事衰微的描画,更有他纵欲无度而涂抹。但萧后也最知道皇上的秉性,对这些事是绝不可稍加劝谏的,来扬州后的这一年多里更甚。眼见失德,心知不可,却不能说,也不敢说,萧后郁闷至极,除了找柳娣说话,便读书属文,竟写就了一篇五六百言的《述志赋》,以寄托情怀,而且自己还颇为满意:

承积善之余庆,备箕帚于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之先灵,乃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冥。虽自强而不息,亮愚矇之所滞……

今天,萧后取出《述志赋》又读了一遍,然后抄写了一份,将抄好的文稿装进了一只木匣,吩咐侍女去把柳娣找来。

柳娣以为皇后又要跟自己闲聊,而她也正想去皇后那里说说话,便高高兴兴地来到皇后的寝宫。

柳娣进来,见桌上摆着笔砚,就问:“皇后,又写什么呢?”

萧后笑笑说:“哪能整天写呀!”

柳娣又问:“皇上没有来么?”

萧后摇了摇头。

“唉,”柳娣轻叹一声,说:“皇后,我刚刚听几个侍女说,昨天夜里皇上又玩出了新花样。那个秀凤给皇上一碗新制的花露,皇上说盛在碗里喝不香,就让秀凤脱光衣裳躺下,两腿分开,臀腰垫得高高的,然后将花露滴人秀凤阴中,再插进一根尺把长的竹管吮吸着喝,还连说香得很。就这样滴满了,再吸干,喝了三四回。眼看一碗花露要喝完了,最后一回,皇上大概吸得有点猛了,呛得咳嗽了一下,竹管直插到了秀凤深处,顿时那鲜血像泉眼一样汩汩地往外淌出来,堵都堵不住。御医救了半夜,血是止住了,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小命呢!”

萧后凄然一笑,说:“皇上有些过分了,女人那里边多么娇嫩,怎么好往里插竹管呢!咱们这位皇上啊,把那天大的才份都用在这上边了!前两天我听说,皇上给长阜苑殿阁里的宫娥下了道圣谕,从早到晚都不准她们穿胸衣内裤,以便随时御幸。起初我还不相信,就让人叫了一个宫娥来,掀起她的裙子一看,唉,不说这些了……”

要说皇上诸如此类的奇思怪想,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萧后耳朵里听得太多太多,如其说习以为常,倒不如说是麻木了。

这时,柳娣才发现皇后的脸色表情与往日有些异样,就问:“皇后,你找我来,不是光想说说话吧?还有什么事么?”

萧后被柳娣一问,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脸去,两眼望着窗户。窗棂上粘糊着雪白的丝绢,看不见窗外的景色,显然,萧后在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极力将眼眶中的泪水忍回去。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来,对柳娣说:

“阿娣!”

柳娣浑身一震,她很久没听到皇后这样称呼自己了,那是年轻时候的称谓,随着年纪一年年增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后早就不用这个称呼了,所以柳娣才感到吃惊:“皇后,你……”

萧后平静地说:“阿娣,来扬州之前,你曾说过想回家乡去看看。唉,来这里一年多了,也没顾得上这件事。我想,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柳娣大吃一惊,说:“皇后,你是说让我出宫,不再回来了?不,皇后,我那是跟你说着玩儿的,我不想走!”

“我托你办件事。”萧后说,“回到家乡安顿好了以后,抽点空到我舅舅村里看看。舅舅、舅妈大概都不在世了,你打听一下他们的坟墓在哪儿,去替我上几炷香,化些纸钱。”

柳娣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喊道:“皇后,我走了谁陪伴你啊?我不能走!”

“你想陪葬么!我都不想陪葬,可是我不能走,也走不了。谁叫我是皇后呢!”萧后指指桌上的那只木匣,“回去以后,如果有乡亲们问起,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就把那篇《述志赋》给他们看看,读读。对他们说,皇后啊不是一个好皇后,她没做好皇后。她应该是在河边青石上洗衣裳的小丫头,她应该是坐在织机前的老太婆,不该是一个永远不会年轻,也永远老不了的皇后。”

“皇后!”柳娣流着泪跪下来。

“还有,我在匣子里给你放了一些金银细软,本想多给你一点,可是带多了出宫不方便,再说如今道路上也不太平。”

“皇后,我走了,皇上要是问起来,你可怎么交待?”

萧后呵呵地大笑起来,她一边把跪着的柳娣搀扶起来,一边说:“柳娣呀柳娣,你以为此时此刻的皇上还会问起你吗?他如今都在想做长城公了!”

长城公是陈朝后主陈叔宝死后,杨广赐给他的谥号。有一天深夜,已经醉薰薰的杨广突然回到归雁宫,屁股还没坐稳便又叫内侍上酒。萧后劝他:“皇上还要喝到天亮么?”

杨广说:“当然,通宵达旦,这才叫通宵达旦!如今外面有许多人算计朕,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终也还可以做个长城公,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嘛!”

萧后明白了,皇上已经想好了后路,即便不做皇帝了,还可以像陈后主那样,过着衣食无忧、花天酒地的王公生活。

萧后捧起那只木匣,递到柳娣手里,说:“回去收拾一下,走得越早越好。什么时候走,都不许再来告别。……”

“皇后,皇后啊!”

柳娣哭叫着,双臂紧抱那只木匣又要跪下,被萧后一把拉住,将她推搡着出了门。柳娣站在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转身走了。

确信柳娣已经走远,萧后匍伏在桌上放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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