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轻作咳嗽,一面让丫鬟绿柳领了婆子去前院拿人,一面竭力掩了掩面上有些扭曲的喜色。
可她看向秦若璃的眼神,却已是变了个通彻。“璃儿,别怪二姨娘说你,这府里是有明文规定的,若是下人们胆敢私下里接活计,可是要挨板子抽鞭子的。”
对于二姨太突然转了性子,这一番柔声细语的,秦若璃差点没能消化下去。“二姨娘,璃儿……”
二姨太这边也不等秦若璃继续说,忙得又搭了腔。“二姨娘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不得不如此的。放心,这件事二姨娘会替你瞒着的。来,坐这儿,雪鸢,你也起来吧。”
秦若璃与雪鸢相视一眼,又见二姨太煞是和善的点了点头,秦若璃这才娓娓的坐在了她对面的石凳上,拘谨着道了谢。
二姨太叹了一口气,“本来,二姨娘应该早些来看你的,只是……哎,只是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那三姨太一手遮了天。你母亲生前没少与她结下芥蒂,如今她得了势,哪里不会欺着你压着你。二姨娘虽有心帮你,可实在是人单力薄啊。也幸好今天领了这份差事,这便急急忙忙的来见见你。璃儿,你若是对二姨娘心存怨念,二姨娘也是不会怪你的。”
秦若璃面上,早已是默默的抹着泪儿了。“二姨娘能来看璃儿,璃儿早已是心存感激,哪里还有怨恨在里面。璃儿知道自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如今能在这一方小院里养养花、种种树,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二姨太听着,心中却是一喜,这样软弱的性子,真真是天助我也!
心里虽这样想,可嘴头自然又是另一番话。“什么上不了台面了,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这般嚼舌根?璃儿,你得记住,你是秦府的堂堂大小姐,再不可这般轻视自己了。”
“可是四小姐说,璃儿是苗蛮人与汉人所生的杂碎……”秦若璃说着,突然又觉得失了礼数,连忙摇着手要作解释。“不不不,四小姐为人和善,绝没有说过这般话,是璃儿说错了,璃儿……”
“好了,璃儿,在二姨娘面前,不用这般小心。”二姨太埋怨的抿了抿嘴,更是几多安慰的伸手拍了拍秦若璃的手背,却是觉着这双手异常的冰凉,看来,这秦若璃确实是病得不轻啊。“一会子,二姨娘会差府里的大夫来,你的身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定要与大夫细细说说,旁的你大不用担心。等身子养好了,二姨娘便带你去见老太太。”
“真的?璃儿真的能去见祖母?”秦若璃自是万分欣喜。
“到时候,你再与老太太说说,你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相信老太太会替你做主的。至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却是要乖乖听二姨娘的才是,若是惹恼了老太太,那便得不偿失了。”二姨太说着,眼神却是一凛,向秦若璃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若璃自也看得明白,这二姨太兜兜转转了一圈,不但将她的好秉性衬得恰到好处,还要自己对三姨太生了怨气。这一手,倒真真是将自己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利用得恰到好处。
也罢,各取所需,也不是不可。
秦若璃垂下了眸子,一副恭敬听话的模样。“二姨娘又是替璃儿寻大夫,又是让璃儿去见祖母,璃儿有幸能得到二姨娘这般照顾,自然是要听从二姨娘的安排了。”
二姨太煞是满意的长“嗯”了一声,这丫头倒是比想象中更要聪明些,一点就通。“那二姨娘这便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大可与我院子里的绿柳说说。”
“是,璃儿送送二姨娘。”秦若璃起身,又是规规矩矩的一拜,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
见二姨太一行人出了院子,雪鸢这边早已是忍不住心中的小悸动了。“大小姐果真是神机妙算,一个小香包,当真能带着大小姐去见老太太,还让四小姐吃了这么大的亏。要知道,一开始奴婢可是有一百个不相信的。”
秦若璃则是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府里各房夫人各怀鬼胎,她哪有机会钻得了这空子。
她又瞥了一眼雪鸢,却见她还是一阵止不住的哭泣。“你怎么还哭呢?”
“大小姐,你给奴婢的东西好生厉害,只是这么一熏,奴婢这眼泪花儿就像是决了堤,压根止不住了。可奴婢现在已经哭得口干舌燥了,奴婢若是再这样哭下去,指不定就要渴死了。大小姐,您快救救奴婢吧。”雪鸢哭哭啼啼的说着,面上的泪珠没有半分要收住的意思。
“你若是觉得厉害,那东西便送与你了。”秦若璃戳了戳她的脑门,却是噗嗤的笑出了声。“谁让你熏这么久的,快去小厨房里拿些香油来洗洗。记得还要寻些牛血,将小陶罐重新满上才是。”
“哦。”雪鸢刚要走,可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大小姐,那小陶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秦若璃挑挑眉,“你若是不怕,大可自己倒出来看上一看。”
雪鸢一听,连忙摇了摇头。她心里清楚,这小陶罐里装着的,指不定又是什么没见过的虫子,她才没那胆子呐。
秦若璃见雪鸢退了下去,自己也径直回了屋,打开了一处暗隔,从里面取出了一件青铁器皿。
那一尊百鬼百虫的五脚蛊冢,它的主体是由一块琉璃玄铁雕刻而成,又在每一处纹路的凸面细细的镀上了一层乌金,隐隐间还散发出了一阵阵淡淡的沉香气味。
她取下了发间的簪子,竟是往手腕上直是扎去。
她吃痛着闷哼了一声,可那渗出皮层的,却并非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一条细如发丝的白线。
那白线宛如一条活物,左看看右摆摆了好一番,这才往那蛊冢里盘旋着钻了去。
随着几次深深浅浅的呼吸,秦若璃的面色渐渐的退去了方才的惨白,虽不至于红润非常,却也是没了半分病气。
可这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线虫,从自己的身体里冒了出来,秦若璃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敢在自己身体里引入蛊虫的,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她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