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苍庐山上,梨花飘飘如雨。
清风徐来,贴在少年无垢的脸颊上,如同处子的纤纤玉手般柔软。
少年眉眼青稚,身着一袭青色薄衫,乌黑的头发束的极紧。他慵懒的坐在一块浑圆的青石上,一道涓涓细流自悠悠白云间而来,横在他的眼前。
此时少年正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看着涓流,确切来说是看着涓流中亭亭玉立的白衣少女。他的目光犹如三月里的春风,好似阳光下微微荡漾的碧波。
溪水很浅,尚未没膝,那白衣少女约莫豆蔻芳华,裤腿上挽到膝处,稍稍露出一截似玉白腿,美如天然雕饰的出水芙蓉。真真是肤如凝脂,面若白玉,只是眉目间似有冰霜凝结,神情微冷,仿若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儿。
浅溪中人影绰绰,少年少女戏水摸鱼儿,鱼儿在水中惊恐的四处乱窜,惶惶不得安,偶尔也有一两尾晕头转向的鱼儿投怀送抱,主动撞进那些稚嫩的手中。
“哇,悠然师兄好厉害,又抓了一条鱼。”
“没想到悠然师兄不仅是修行天才,连抓鱼都是天才。”
“悠然师兄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出色的!”
“……”
一群花痴少女望着那个玄衣如铁的少年,满眼的小星星。
那白衣少女闻之展颜一笑,犹如千万朵夏花一同盛放,再看向那个体态修长手中抓着一条鱼,意气风发的少年,眉目间的寒冰霎时消融殆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柔情脉脉。
坐在青石上的少年看得痴痴醉了,待看向白衣少女的目光时,心底却突然酸酸涩涩、凄凄惨惨戚戚起来,她果然还是喜欢李悠然。
那个丰神俊逸,那个傲岸挺拔,那个面靥上永远刮着和煦春风的少年郎,仅仅是捉到一条鱼儿,纳兰曦云也会为他倾尽世间最美好的笑容。
微风一吹,溪畔梨枝上的素白花瓣簌簌直落,落在树下,落在溪畔,落在溪流,落在少年长长的睫羽上,沾了一片湿润。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摸条鱼,谁都会。”青衫少年宽大的衣袖口如蝶般翻飞起舞,他神情略显沮丧,小声都囔着。
“可不是谁都是衍元天的李悠然。”青衫少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胖胖的身影,脸圆圆的、红扑扑的,像是树枝上熟透了的红苹果,眼睛乌溜溜的,像是一碗白米饭上点了两粒乌豆。
青衫少年并没有对突然出现的小胖子感到惊讶,只是两条剑眉忽地紧了紧,漂亮的双眸看着漫天飞舞的落花有些伤感,低落的说道:“我和曦云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姓李的才来几天,便抢走了我的曦云。”
“谁让人家得天独厚,一生下来就有天元根呢,也不知道咱们两个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单是走上修行这条道,都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要不是你爹是掌教,我爹是副掌教,就凭咱俩这资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村种田砍柴过着平庸的生活,虽说是平庸了点,但总归是好过现在吧,衍元天中的两大废柴,整天被人嘲笑,反正咱俩这辈子也没啥希望,还不如就此离去,在世俗界做出一番作为。”方旦旦初始时还有些愤愤然,说到最后眉飞色舞,神采激扬。
并非所有的人都想追求长生,最起码眼前的这个胖子不是。
“是,我们是天资不行,可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先天之本是重要,可后天的努力更加重要。想想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好不容易可以修行,怎能轻言放弃呢?”
“别说的头头是道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是舍不得纳兰曦云吧!”
瓷蓝色天空下,金风细细,微微梨花雨,青衫少年垂着头,一时静默无语。
他确实是放不下纳兰曦云,他的志向同样不在长生,不然也不会修行七年,才堪堪迈入元辰二重天,要知道他可是衍元天掌教的独子,一般的天材地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小旦,你没爱过一个人,你不懂。”青衫少年一声长叹。
方旦旦轻轻拍了拍青衫少年的肩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谁让你是我老大!”
“走,摸鱼去!”
“真的只是摸鱼,而不是摸人?”
“……”
黄昏渐近,天边的彤云被暮色里的树枝缠住,晶莹洁白的花瓣儿也被染上了红晕,就像溪畔上怀春少女面靥上的红霞,偶尔天空中也会划过几双寻觅归巢的翅膀,伴随着几声婉转的脆蹄。溪岸上几簇篝火在熊熊燃烧,火苗跳动着,远远望去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不时眨着眼睛。
“曦云,给。”青衫少年拿着一尾外皮金黄油亮、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鱼,递向坐在李悠然旁边的纳兰曦云。
纳兰曦云一身白衣胜雪,在篝火的映照下,俏脸蛋上的冰霜似乎消融了几分。
“悠然师兄,烤好了没有,天色黑了,再不回去,肯定又要被师尊骂了。”纳兰曦云侧着脸,望着旁边专注烤鱼的李悠然,声音柔和的说道。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百里长风。
“曦云师妹,好了,你拿着。”李悠然将一尾烤好的鱼儿送到纳兰曦云的手中。
“嗯~好香啊!”纳兰曦云将烤鱼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
青衫少年伸手便将她即将送入檀口烤鱼夺了下来,而后怒气冲冲的丢在篝火中,顿时,篝火上窜的火焰更加旺盛了。
“百里长风你干什么!”纳兰曦云面靥冷若冰霜,冷冷的说道。
“曦云,我……”
青衫少年刚开口,便被纳兰曦云打断,“你以后不要在纠缠我了,我是不会喜欢你这废物的,赶紧滚!”
百里长风突然有些心疼,曦云是真的讨厌我吗?她为什么连看我都不看一眼,她以前可不是这样。青衫少年心中苦涩,最终步履踉跄的走开。
看着那孤独、落寞、受伤的欣长背影,纳兰曦云漆黑的双眸中雾气弥漫,心中暗道:“长风哥哥,曦云不是真的不喜欢你,你别怪曦云,曦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堕落的样子。”
四周的人群早已炸开了锅,不少人对着百里长风指指点点的。
“就他这废物,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的脸皮可真够厚的,整天纠缠曦云师姐,师姐都说了不喜欢他。”
“我要是他早就离开衍元天了,修行了七年还只是元辰二重天,掌教的脸,衍元天的脸全被他和那个方旦旦丢尽了。”
“……”
百里长风看着这群熟悉又陌生的嘴脸,听着他们嘴中的各种羞辱,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有汨汨鲜血流出。少年仿佛不知疼痛,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越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