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墨离的性子冷漠寡言,但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并非都是随了他的性格,墨竹和墨小船就惊讶的交头接耳,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人会鼻血流个不停,若不是一个过高,一个过矮,这个动作看起来很别扭,不然定会让人想入非非。
说到后来,两人竟然开打,拳来脚往,好不热闹。
墨剑与墨刀面无表情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离,待我们回楼里过了历炼,就来找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走了”,楚炎依依不舍,谆谆叮嘱。
“离,你要记住,我们是你的,但你也是我们的”,苏若水笑的温柔,眼里却毫无温度。
“这次归来,我们应该行**之礼,离,没有理由推脱了”,百妍笑的慑人心魄,却本能的让他感到寒意。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岁月,却是比习惯更可怕的东西!
他不习惯寒冷,也不习惯太过炽热,但若一定要选一个,他会选择寒冷,再冷不过是一个人冻僵,而过于炽热,却让他本能的退缩,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不是梦,是真实而实在的场景,有热的体温,冷的冰雪,形形色色的人,触手可及的风景……
但是,不是他熟悉的世界,他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自己编织的梦里,而身体的不适,是唯一提醒他是活着的痕迹,似乎只有痛,才能让他切实体会到自己还存在的感觉。
他无法告诉任何人,他的怀疑与不安,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因为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只是误入他梦境的过客,他也无法去爱上任何人,因为他所有的感情,都已经给了别人。
就连眼前的大堂与桌椅,在他面前打斗的两人,都慢慢开始变的模糊,如同忽然成了老旧电视上的雪花点,他再睁眼时,却什么都看不清。
醒过来时,仍然睡在软塌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披风,温暖而不沉重,墨竹奋笔疾书,不知在写着什么,这里靠近海边,即使离的有些远,仍然能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湿意。
“少爷,你醒了,臭丫头熬了粥,要不要用些”,墨竹见他醒了,忙问道。
墨离迷茫了半晌,为什么今天会这么容易心神失守,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而迷失,“什么时辰?”
屋外的天色已暗,屋内的光亮,原来是夜明珠的,他这一觉睡的好沉,只听墨竹道,“已经酉时了。”
墨竹皱着眉头,“少爷,药熬好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喝…”
墨离点点头,看墨竹出去,应该是有些怀疑的,自己已经脱离了身为人的需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根本不会觉得饿,除了那日常不变的汤药,他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何曾不恐慌,只是发现身体还是老样子,也没有什么异常时,再一次怀疑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没有人能回答他,不让自己长期呆在一个地方,那让他很难承受,所以他不断的游走在尘世之中,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那种恍惚在活着与梦里的错觉,或者这又是新的训练,所模拟出来的世界,可是,他离世的时候,科技应该还没有这么发达。
魂魄附身,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居然会落到他身上,他在皇宫与民间搜集各种传记异志,流云楼里也有不少此类记载,却都是捕风捉影,毫无根据,若真有轮回之说,为何不让他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若真有转世之事,为何不让他生成一棵树,或者路边一株草,为何还要再世为人,摊开手,这双手不像是常常习武的人,修长有力,晶莹白皙,连青色的血线都如同玉上的点缀,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人的手,怎么可以长成这个样子,比之寻常女子犹胜十分,就连小船的手,虽不握刀握剑,但因为长期练习暗器,也留有浅浅的印子。
而他,习武多少年,身上的伤口自然不在少数,手上也曾伤痕累累,甚至于有次去暗杀时,误触机关,被数百根细针穿手而过,但是现在,却已无半点痕迹,连那吴疯子都称奇。
送进来的只是淡淡的粥,墨竹咕咙着跟在墨小船的后面,“少爷说不吃,就送这些进来,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竟然只给少爷这么清淡的。”
墨小船冷笑,“怎么,又不是只给你喝粥,要你多管闲事。”
“墨小船,我警告你这个疯丫头,你连菜都不给少爷准备!”
墨小船摆好碗,等墨离坐到桌边开始吃的时候,才双手叉腰,“我就不准备,怎么了,白痴,少爷带我来,就归我照顾!”
粥里还是加了东西,前世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真能达到书上说的食百草而知其物的地步,以前看过很多书,从来没想到真有一天,只要是他尝过的药草,大多都能尝出来,只是,前世的他除了最后三年,他以前可以说是不生病,虽然那个时候,也不允许生病,但就算是最后那三年,那个时代,用药都先进到他根本尝不出来的地步,除了以前孤岛上常用的草药。
怎么也没有想到,来到这里,他以药为生,竟然就这样过了十多年,虽然学医也算是以前的一种习惯,但是这种习惯在这里确实得到了发扬光大的机会。
不饿,自然也不会觉得有饱感,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同样的年纪,他们青春年少,虽然曾经有过噩梦般的过去,但那些都过去了,新的人生,让他们可以恣意而活。
真真是一对活宝,墨竹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跟小船天天吵日日吵,见面不吵架不罢休,谁能想到当年那么脏那么瘦,满身伤脓的孩子,会长成今天这么漂亮可爱的。
墨小船不知道说了什么,回头看见墨离望着他们,虽然仍旧没有表情的脸,却明显感觉到少爷在看笑话,立时不依的道,“少爷,味道对不对,我可是跟小月学了好几天,小月说味道有八分像了。”
墨离点点头,墨竹叹了口气,“少爷,你这种吃法,真难为墨大哥赚了那么多银子。”
“你又胡说什么”,墨小船一面对他,立时双手插腰,“墨大哥赚那么多银子,难道没有养你不成!”
墨竹继续叹气,“墨大哥前几年,拼命的想办法赚钱,让少爷可以高枕无忧,像少爷这种吃法,他得吃上几辈子才能把这些银子用完,真是可惜。”
墨小船冷笑,这小小一碗粥里,所加的东西,穷人家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臭竹子,你以为是个人跟你一样,吃东西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切,我高兴,有本事你吃的比我快看看”,墨竹说完这句话,门外传来一声嗤笑,端着药进来的,是个肤色微黑,身材魁梧的青年,手上稳稳的端着药,不屑的瞟了眼墨竹,“滚去吃饭,这里换我就行了。”
嘿嘿,墨竹冷笑,“老牛,你皮痒了。”
墨刀因为自小就比同龄孩子高壮,所以被叫做“老牛”,但是他本人却对这个称号厌恶之极,当下就寒了脸,“娘娘腔,有本事不要跑。”
要不是墨离在,两人早就已经开打,墨小船笑的弯下腰,“好了,小竹妹妹,你快去吃饭。”
墨竹黑着脸,却仍没忘跟少爷行了个礼退下。
“少爷”,墨刀恭敬的奉上汤药。
墨小船收了碗筷,有些同情的看着少爷,那药也不知道墨大哥从哪里弄来的,千叮万嘱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最好都是熬了用,她有次好奇心重,熬了后沾了点尝,直接吐了整整一天,什么都吃不下去,浑身还说不出的难受,被他们几个嘲笑了几天。
但是少爷每次都面不改色的把整整一碗喝下去,虽然少爷喝的痛快,不过少爷也会偶尔呕吐出来,一天也只能吃那么小碗粥,任何东西都吃不下去,这也证明,并不是她的忍耐力不强,而是这个药本身太过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