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教的弟子也离开了?”瑶池金母斜坐在云端之上,俯瞰东海汪洋巨浪。
七级台风要来了,电闪雷鸣,乌云满天,正是隐蔽的天然好道具。
曼殊沙回报道:“启禀娘娘,他的气息一瞬千里,若婢子所料不错,是朝碧游宫的方向。”
金母颔首,顿了顿,漫不经心向大女儿问道:“武夷之事,是你的首尾,打算如何收场?”
长公主叹了口气:“人算总有时穷。原本我意欲借青埂峰的女娲石化身,谁知石头已有机缘。想来能媲美玉虚宫三光神水、八景宫玄都神灯的,天下也没有几件了。”
金母又好气又好笑看了长女一眼,微嗔道:“我问的是,你打算如何安抚武夷的彭氏族人。你即已吸光混沌残存的神念法力,剩下的不过是经历红尘百态的修心证道,不费半点力气。区区化身,你又不用亲自披坚持锐上阵迎敌——你在风后座下学了许久,怎的没有半分长进?”
“哼”长公主傲娇地用鼻音回答,在她心中,此仗她固然没显露半分令孙一高山仰止的神能,可计谋一道,却是结结实实输得心服口服。
此刻,她的心思,放在化身材料的档次上,一定要比瑶池的白莲高上面。
其实瑶池的藏宝库里面,什么高端材料没有?她故意说那些话,无非派遣闷气罢了。
发泄完,正事还是要做。
长公主撇撇嘴,轻描淡写:“武夷仙凡界一事,我会叫孙一将食仙花的根茎送回山寨,当晚再布下一个梦境大阵,编一个仙人爱恋被小人阻挠天规不容的故事。等他们一醒,随便给几座山峰峦嶂命名就是。”
“嗯,大王峰、玉女峰、铁板嶂。就这三个名字吧。”金母点头首肯,道:“孙一和截教弟子合为一人,那枚‘落宝金钱’就算是他此行的奖赏。对了,素女还没回来么?”
九天玄女还没来,从北方倒有两朵祥云向王母所在飞来。距离五百米开始减速,显然知书达理,懂得谦恭之礼。
“符元、南极,参见王母娘娘。”
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一起对花枝招展的芳华少妇鞠躬行礼。
月下老人符元仙翁居左,因为他算是瑶池正式编制的员工,算半个主人。客人南极仙翁居右是尊重。
金母点点头,命二人起身,先吩咐月老道:“牵一条上上等的姻缘线给那娃儿,你去吧。”
符元仙翁龙头杖一点,鞠躬奉命而去。
金母伸出拢在袖子里的右手,将六件玉石祭器亮出来,笑如春风和煦:“哀家素闻阐教于行军立阵一道,极少展示人前。哀家偶得上古阵法,于瑶池无用,不如转赠天尊。”
因为是对外人,金母措辞不得不选自己恶心的“哀家”,而不是“我”,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了,算是女人的一个小秘密吧。
南极仙翁闻言,脸上也有些发烧,阐教不展示阵法之术于人前,不是敝帚自珍,而是拿不出手。金母娘娘这般说辞是给阐教留面子。而能得到一件上古大阵参详更是雪中送炭,当下稽首接过。
“愿金母圣寿无疆。敢劳娘娘御座光临蔽派,玉虚宫必定竭力招待。”南极仙翁再恭恭敬敬施礼。
送礼嘛,有来有往,至于圣人之间的交易,他们自己当面锣对面鼓敲定,不是自己这个“邮差”能探听的了。
孙一醒来时分很惊诧,记忆里面自己是从前世直接穿越来九州界。
陆陆续续的奇遇像山洞秘宝、悬崖秘笈之类让他得到一枚来自山海界的魂晶,里面有一只名叫阿宝的精灵,亦师亦友般手把手教他格斗暗杀的技巧。
自己还有一把能伸缩放大的钥匙,一双超音速的长靴和一个储物锦囊,里面装有零零碎碎的实用小物件和若干贝币。
嗯,身上的衣服柔软舒适,有陌生而熟悉的女子香味。那名面目模糊的女子,常在自己**里出现。
然后,就是来武夷启蒙童子的经历了:
他和彭氏大王一见如故,留在山明水秀的武夷山教授文字和劳作技术。
大王的母亲石娘染病,经查证,是彭氏祖上遗留下的诅咒发作了。
正好,铁板怪将岩茶偷往进贡天庭,天庭的玉女公主思凡下界,和大王一见钟情,为了取药和孙一、大王一起来到海底。
三人成功打败魔王,取得药材根茎回归。却不巧遇上眼红孙一一行人获得异宝而再到天庭告密的铁板怪。天规不许仙凡恋爱,天帝一怒之下,将大王、玉女化作山峰,而搅局的铁板怪也没落好,变成横亘在大王玉女双峰之间的峦嶂。
以上就是孙一穿越的记忆了。他真实的记忆被封印,等到他成长到实力和当今长公主并驾齐驱之时,才会完全解开。
当然,凤羽剑穗在他的记忆中无比鲜明。有一个高高在上的脱俗仙子曾两次救他性命,孙一已发誓报答。
这是灵魂深处的烙印了。
孙一翻身坐起,启动长靴(他已经忘记“高”之印刻的名字),以小汽车的正常速度七十迈赶回山寨。
超音速是逃命用的,他要是用上,最多坚持一分钟就要栽下地来。
打个比方,孙一法力是汽油的话,一口气最多支持穿越台湾海峡的距离。
上次孙一选择旁观大王和铁板怪交锋,未尝不是因为从瑶池出发耗油试航超音速,到达武夷山时法力只剩八分之一。
接下来的剧情严格按照金母和长公主设定好的剧本上演,孙一也顺利获得武夷君馈赠“落宝金钱”。
以武夷君的修为,明刀明枪当面厮杀自是不惧,但是对上长公主的迷魂阵法,精神上的修为就捉襟见肘了,一样入彀。
入夜,孙一的房间。
九天玄女和长公主站在他的床前,喁喁私语:
“云丫头又回她的行宫去了,说要闭关。”
“这孩子啊。算了,先不说他,你今后有何打算?”
长公主推开竹编窗罩,用短叉竿撑开,道:“从今后,我的元神可能换个身份游戏红尘。你帮我想个名字吧。”
不理会九天玄女玩味的暧昧笑容,长公主优雅地转身过来:“千里姻缘一线牵,孙一左足的红线是你绑的吧?我会一路在他身后照拂,你安心就是。”
九天玄女却没好声气:“你们姐妹都没安好心。既然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证圣的路子,何必非要把他牵扯到计划中来,既然由‘五行散仙’主持大局,你我都是局中棋子而已。”
长公主恨恨掐着红指甲:“我就是气不过当棋子啊。跟师傅上谷公学了百年,我自忖绝对也有棋手的智慧啊。”
九天玄女把长公主的长发揽在怀里,温柔拍拍她的背安慰:“有了棋手的智慧,你更应该早日修成棋手的实力——就像你母后那样。”
当然,她们一番夜话,孙一一句也听不见的。
他的断臂被九天玄女新折来的瑶池碧藕接上,耳朵听力被修复,这些不过是小手术而已。
再被九天玄女从外到内扒个精光,换上一身商朝常见的修真学子服饰。反正她们赤裎相见又不是第一次了。
长公主的幻术很彻底,连魂晶内的阿宝也不放过,依样葫芦把记忆洗白白。
明天除了留守山寨的族人和熬制石娘解药的武夷君师徒外,他还要和新首领阿勇,带队去大王峰祭拜英雄。
夜深露重,清风从打开的窗外吹来,孙一睡得很沉。
第二日是大晴天,彭氏族人一人一根香,没有灵柩,就在头上缠一条白巾上路。
孙一是客座教授,只在右臂缠一圈就可以,不过感觉这条胳膊怪怪的。
一族送出殡的合计百余人,分乘十七、八条竹排,顺九曲溪水而下。一路上顽皮的孩子都不哭不闹,场面极是肃穆。
等前头的竹排拐过一个山脚,隐约能看到大王峰的边缘时,阿音和几个年迈的老人已经痛哭出声。
大王是个好首领,孙一踩着长靴在空中看在眼底,飞空是为照应安全需要。
等队伍在大王峰下的卵石滩靠岸后,队伍排好,齐声唱起祖上传下来的挽歌。
除了几个老人外,别说少年,就是饱历风霜的中年大叔大婶也不知道古怪的腔调在唱什么,但并不妨碍孙一从中感悟深切的哀思。
等阿勇、阿音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山脚上香完毕,孙一也步履上前,把香插在大石缝隙中,合掌祈冥福。
孙一睁开眼睛,忽然对右手边的一株垂杨道:“远方的客人,请你也为大王上一炷香吧。”
一只雪白的胳膊分开垂下的柳枝,走出一道红衣倩影,声如莺歌:“苏语遵命。”
原来这个年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叫苏语。胸前佩戴的纹章,也和自己的差不多。
不是差不多,而是相差一字。
孙一胸前的纹章,绣的是“闽”,少女的纹章,绣的是“粤”。
她是支教广东的修真者吗?孙一的记忆中,修真者响应当朝丞相商容的号召,去四境小国教授知识文化。
好处是入籍,获得商朝官方签证的身份证。这是记忆里促使孙一支教的最大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