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不行呢！？”青雀首先跳出来，周禄来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青雀却仍是死死瞪着孟良。
孟良脖子梗了一梗，却是冲裴婳拱手道，“孟某说的是大实话，如今裴将军地位特殊，裴府的门可不好登。且这一门之内却分作两府，东府乃千牛卫将军府，西府则是新晋了吏部侍郎的裴汮裴大人一家。因裴将军身在御前，裴侍郎又是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所以这裴家两府最近可是风头正劲呢，寻常人去叫门，门房可是门都不会开的。”
一门两府？
裴婳怔了一怔，“孟侍卫所说的裴侍郎裴汮，莫非是河东裴氏的宗子？”
孟良点了点头道，“正是河东裴氏的裴汮，不过现在裴侍郎已经从宗子变成了族长了。河东裴氏是几百年的士族大家，可却也在****里大伤了元气，之前在朝为官的子弟基本全都折损了，裴侍郎也是因为当年为父母守孝才因祸得福躲了过去，如今新皇登基裴侍郎自然就提拔上来了，裴侍郎一脉兄弟三房都住在西裴府中。”
裴婳抽了抽嘴角，裴汮不就是姜裴氏的父亲么，自己家居然和裴汮家同开一门，还并称什么东裴西裴，这也太荒唐了！
裴婳眉头微蹙，再问孟良，“据小女子所知，家祖虽也是河东裴氏出生的嫡子，但一早过继到威远国公身下的，威远国公是庶出，和如今的河东裴氏早已经是出了不知几服的关系了，虽然尚算族亲但却嫡庶有别，怎能这样两府一门？”
寻常的一门两府，可都是嫡亲的兄弟或是堂兄弟，士族门阀里，嫡系一向看不起庶出，裴泽不过是新皇登基后才崭露头角，而裴汮却是正正经经的嫡系嫡子，虽说****十年士族的实力大不如前，但裴汮前十年沉寂不发，未尝不是养精蓄锐厚积薄发，如今裴汮已经官至侍郎，还是在最重要的吏部，而这绝不会是裴汮官路的终点。
怎么看裴汮都不是和自己那便宜老爹一个层面上的任务，且裴泽和裴汮甭说算不上什么正经堂兄弟，恐怕之前连见都没见过，这样生疏的两家人合开一门，真的好吗？
孟良听到这儿，就笑了笑，“裴娘子有所不知，这一门两府的提议可是裴侍郎亲自提出，并和令尊商量敲定的，不过大家虽都不懂裴侍郎得想法，但律法不也没规定族亲不能一门两户不是？反正都姓裴，娘子的序齿排行不也是论族中同辈大小来的么？如今这府邸已经修好，东裴和西裴的人也都住了进去，想来总是双方都乐意的。”
裴婳想了想，的确！她在族中女字辈的娘子行七，实际在裴泽身下也不过就四个孩子，而她却是最大的，她上面的六个姐姐，都是族中其他房所出，而裴汮的长女裴媛也就是姜裴氏，才是女字辈的长姐。
兜来转去，没想到居然会和姜裴氏的娘家住到一起，姜裴氏最得意是自己尊贵的原配嫡出身份，瞧不起他们这一支庶出，这要是等姜少尹带着家眷回京述职，姜裴氏知晓了这事不知道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裴婳心里讪讪的想着，却是感激孟良这番相告。
“多谢孟侍卫提点，小女子对家中知之甚少，若非孟侍卫在此，小女子可就真要眼前一抹黑了。”裴婳朝孟良又福了福身。
孟良却是不敢受，连忙避开还礼又道，“裴娘子太多礼了，孟某说的不过是京中人人知晓的事，哪敢当裴娘子提点二字！”
“虽是人人知晓，但孟侍卫却是第一个告诉小女子的。”裴婳笑了笑，“何况今日还要仰仗孟侍卫，孟侍卫比谁都当得！”
“青雀回来吧，劳烦孟侍卫了！”
孟良也不是矫**，如此便不再客套了，只是下意识的看了青雀一眼。
裴婳眨了眨眼，青雀正半垂着头站在她身侧，她用余光扫到这丫头搅着手指，想来心里是有些不舒坦的，不过再看孟良时他已经将视线转回到门前，裴婳只能按下心里的怀疑，先办正事要紧。
孟良就去叫门，片刻后便听里面有人大声回话。
“谁啊？探亲暂不接待，访友的若是应邀的交请帖，有事的现将拜帖递进来！”
接着便见大门一侧的角门上打开了个上半扇，半个身子伸只手探了出来。
这是个二三十岁小厮打扮的灰衣男子，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就连他的眉毛也是张扬的上调，此刻正一脸探究的打量着裴婳一行人，从心理判断他们的身份地位。
“你们是什么人，可有请帖拜帖？！”
这门房的态度和神情都十分倨傲，裴府最近门庭若市，巴结的送礼的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门房上的人会这般行事，看来也是裴汮和裴泽交代的。
不过，探亲暂不接待，这一条让裴婳心里一动，这到底是害怕打秋风的上门，还是有意避开谁呢？
“某乃孟良，五品御前带刀侍卫，奉周统卫之命送裴将军的嫡女回府，烦请去向东裴的管事人通报一声，速速派个能做主的出来相迎！”孟良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此刻板的深沉，两眼一瞪声如洪钟，从身上掏出一块牌子递在门房面前。
孟良虽然平时低调的跟在周煜身边，可也是身上有品级的御前行走，褪去了在周煜面前的恭谨，五尺多高的孟良通身散发出杀伐果敢之气，顿时让那倨傲的门房脸上一变，眼睛骨碌一转朝裴婳瞄了一眼，迟疑地赔笑道：
“孟。。。孟大人说笑了，将军的大娘子和二娘子都好好的在府里呆着呢，两位娘子都是知书达理最有规矩的，几时跑出府去过。”说着，这门房又仔细瞧了一眼一身茜红色高襦打扮的裴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位娘子小的从未见过，怎会是将军的女儿？”
“孟大人有所不知，眼看着裴府得了道，最近想来沾亲带故打秋风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可再怎么也没有像这样大胆到冒充别人女儿的，现在的世道真是越来越不济了，好生生的小娘子怎能跑出来乱认爹娘，骗了周统卫不说，还劳烦孟大人白跑一趟，若非孟大人在此，小的定要报官将这骗子送官去，也好让那些打着歪心思的人好好看看！”
门房阴阳怪气的笑了一笑，挑眉又看了裴婳一眼，眼中尽是鄙夷。
“你——”
青雀气的就要骂人，裴婳却抬手拦住了她，裴府的人压根不知道她的存在，这里面若是没有裴泽的默认，是不可能的。不仅是裴泽有心，定还有如今掌管中馈的人的一力促成，究竟是她那小姑姑，还是裴泽那位育有一子一女的姨娘呢？
瞧这门房眼高于顶的样子，带上孟良还真是对了！
果然，门房的嚣张连三息都没有维持到，孟良的手划花儿一般的在他眼前一晃，只听见“噌”的一声，孟良腰间的大刀便抽了出来，架在了门房的脖子上。
“你他奶、奶的少和我屁话！什么大娘子二娘子，孟某一概不知！周统卫说了这是裴将军的原配夫人，先帝爷时林首辅的女儿所生的嫡女！岂是那些个姨娘生的庶女可比的？！你只管照实去禀，若是谁敢从中作梗欺下瞒上不让裴将军认女儿，周统卫绝不会袖手旁观，怎么的也会替裴将军好好正正家风！”
白光一现，宝刀藏锋！
那门房的气焰随着刀锋的逼近，彻底败下阵来。
“孟大人息怒！孟大人息怒！小的这就叫人去通禀，这就去！”门房吓得一身冷汗，双腿打颤。
周统卫的名头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即便是东裴西裴的两位老爷，也不敢在周煜的面前端架子，这位孟大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说不定一怒之下真的砍了自己！
“哼——！早该如此！”孟良不屑的回了挥刀，一把将门房推搡开。
门房屁滚尿流的跑进角门，亲自朝东裴报信去了。
孟良将刀收回刀鞘，裴婳只觉得眼睛一花，孟良的身形一闪忽然不见了，正觉得惊讶不已时，孟良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呼吸不乱，身强体壮的五尺莽汉落地无声。
“孟大哥，方才可是使的轻功去了天上？”一旁周禄来忽然眼冒星星的插话。
“是啊，孟侍卫将才身影快的奴婢都差些以为眼花了，没想到孟侍卫真是深藏不露。”茱萸这时候也开口称赞孟良的身手。
“哪里是去了天上，不过是跃上院墙罢了！”被茱萸这种貌美女子一夸奖，孟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眼神溜了一圈却最后停在青雀身上，摸了摸脑勺笑道，“孟某是自幼随师父学了些拳脚罢了，周统卫的麾下孟某并不是身手最好的。”
不是最好那也必是拔尖儿的，否则怎会做了周煜的贴身侍卫？
裴婳知道这是孟良谦逊，也不再多说转开问道，“不知孟侍卫方才看到了什么？”
“孟某刚才瞧见，那门子进去后直奔了东裴的二门，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一人去了西裴，另一人从中堂的后厢去了太夫人的荣泰堂。”孟良向裴婳说道。
***
那厢，报信的门子到了二门后，便将孟良奉命护送裴婳归家的消息告诉了二门上的两个婆子，这两婆子互看一眼后，丢下手中的瓜子儿便各自寻了一条道去向自己的主子通禀了。
东裴的正院是裴泽居住的和宁院，如今裴泽没有正妻，这和宁院的只住着裴泽的三位姨娘，当然姨娘是没有资格住正屋的，这三位姨娘中，一位方姓姨娘住在东跨院，还有一位刘姨娘和一位孟姨娘住在两间后罩房里。
单独住在东跨院的方姨娘正是替裴泽育有一子一女的那位，管着府里一半的中馈，正因为她得势，这才有单独的跨院住，除此之外一应用度也比起另外两人风光得多。
此时，方姨娘正在自己屋里待客，她穿着银红色的丝绸交祍长裙，头梳双环望仙髻，两环正中簪着七星送宝图样的凿花金栉，两鬓各斜插一支四蝶金步摇，瞧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娇美仪态微丰，恰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那种美人儿。
方姨娘的手拿着一张红色庚帖，蹙眉看向下首锦杌上坐着的谢媒婆，厉声问道，“谢媒婆，你怎么说也是京城响当当的官媒婆，昨儿也是朝我妥妥的拍了胸脯，怎么今儿就说不成了？以我家将军的条件，许的又是正室一位，对方怎会一点儿转圜余地都没有，直接连庚帖都不收！莫非是你话没说好，得罪了女家？”
寻常说亲，即便是一方不满意也万不会头次就将话说死，为双方都要留个脸面。像谢媒婆这样头次上门提亲，便被直接拒了回来的，那可真是既伤面子的。
也就是令和大长公主这样的人，估计才能干出这般不给将军面子的事情，想到那不要脸的韦明珍，方姨娘心里嗤笑，对这个结果无比满意。
可面上她却必须装作十分生气，因为这件事是她提议了，将军也十分上心的一再嘱托了的，所以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表现的有丝毫不满，反倒要让将军看看，她已经尽力了，可是公主府那边压根儿就看不上呢！
韦明珍出生高，还一早和将军有了首尾生了孩子，能够抛弃亲子不顾名分跟了裴泽的女人，绝不会是个简单角色。这样的女人万万不能让她进府，否则日后哪里还有她和两个孩子的活路！
“哎哟，我的方姨奶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兴乱说！老身简直是连公主的面儿都没见着，哪里还有机会说话啊！老身在门房等了半晌连杯茶水都没有上过，最后公主府的二太太出来，连庚帖都没瞧就将老身连讽带刺的给臊了出去，老身做了半辈子的媒人，什么样的人家没见过，可这样连名儿都不问直接骂媒人的可还是头一次见！想来也是方姨奶奶太贤惠了，替您家将军相中了这么一位高不可攀的，可惜啊实在是这公主府门槛太高，老身也无能为力！”谢媒婆抖了抖帕子掩了掩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公主府的二太太？怎么又有这位什么事？
方姨娘的脸上一滞，并没有听出来谢媒婆言语中的讽刺,想到有人一样不希望韦明珍嫁进来,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正想再套谢媒婆两句话，却忽然听门外有丫头通传说，将军的嫡女回府门房的请她去示下。
－－－－－－－
两章合一4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