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边儿屋子里的灯又亮了,夫妻二人心疼地看着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还未定魂的儿子。儿子嘴里还喃喃地喊着:“爸爸救我,爸爸救我.。。”,他父亲拿起屋里的扫把在空中使劲地挥动了几下,“儿子不怕,你爸爸我把它们全都赶跑了,你看,屋里什么都没有?”。
“它们,好多,来了好多,前后都有。它们要抓走我..”小男孩儿终于哭了出来。他虽然今年只有三岁,也知道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切异象只是一个梦而已,可是,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做过多少次这个梦了。他父亲每晚都是经历过一番闹腾之后才能够睡着,因为有好几次自己因为没有及时的开灯并把儿子从噩梦中叫醒的结果就是儿陷入了无休止的惊恐之中。
这是一座三间的瓦房,八十年代的时候修建的,屋子的后面是一片小小的树林,再往后面去又是一片不大的竹林。向西一百米处便是一条河,河的西岸也长满了竹子,连绵茂密的竹林便成为了鸟类的乐园。屋子的西边儿便是一大片肥沃的平原,水稻到了扬花的阶段,也不知是不是稻花确实是没有香味的,贺云反正是从来没有闻到过。
鸟儿在日出的时候变得叽叽喳喳,人们便在鸟叫声中醒来,赶在太阳变得毒辣之前,辛勤的农民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贺云知道自己做噩梦了,不过三岁的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分散的,事情也就很快就会被忘记。在清晨的阳光中,一切噩梦都可以一笑而过。
那时候,父母亲都早已下田劳作了。自己从水井里摇出清凉且甘甜的井水,洗脸漱口。吃过给自己留下的早餐,早餐很可能只是一碗昨天的剩饭,不过大多数时候还会有一个金黄的煎蛋。嗯,还会搬一把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眼巴巴的等着打渔归来的爷爷,因为爷爷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带上点好吃的,比如一个新鲜的莲蓬..
在鸟叫声中醒来的贺云躺在床上慢慢地回忆着儿时的一切,走出屋子后,在清晨的阳光下,生活似乎变得更加美好了。如今这座房子里只有爷爷一人居住了,老人家恋土情深,总是舍不得离开这片养育了他大半辈子的土地。贺云一开始是因为学业,后来便又是为了工作,便很少回来,每年回来一次都只是匆匆的停留几个小时便离开。
贺云这一次回来不是因为怀恋故土,除了想看看自己垂垂老矣的爷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感觉自己迷路了。在人太多的地方和太大的城市都很容易迷路,你知道自己的方向也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可是你就是找不到方向也到不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于是偌大的城市便成了一个更大的迷宫。
回到原点,是迷路之后最好的选择,而贺云的原点便是这里。自己在这屋子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是自己所有选择与命运的开始。
漫无目的的在田野和竹林中穿行了一天,晚餐的时候陪爷爷说了好多话,说什么并不重要,老人家能见到这个唯一的孙子无论说什么都是会很开心的。
聊到深夜,再看看窗外,浓密的黑夜让他除了能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模样之外,窗外的事物局限在灯光能够照到的地方。浓密的黑夜仿佛吞噬了一切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的东西,同样也能吞噬在阳光下显得灿烂的笑容。
贺云再一次想起自己儿时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如果现在自己再做那个梦会不会有勇气抄起家伙就和那帮猴子一样的小鬼魑魅干上一场?到现在贺云也想不明白,假如那个梦是真的,它们为什么偏要抓自己呢?为了吃小孩,而且自己的肉看上去比较鲜嫩多汁?想到这里,贺云瞅了一眼自己的肚皮,难道说它们早就看出来自己以后是一个胖子了?
想这些问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有事情想不至于无聊,而想这些事情不会带来任何烦恼。不再是三岁的孩子了,什么噩梦都做过了,在经历了那么多挫折之后,很多人会发现,生活本身肯能就是一场从生到死的噩梦。
那些小鬼又来了,与屋子隔得远远的,贺云看到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只是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始从门窗中涌进来,它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贺云看着这些熟悉的“老朋友”再也没有儿时的那种恐惧了,脸上甚至还有一种期待,想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让他失望的是,屋子周围的它们今天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狂躁了,它们变得很安静,一种严肃的安静,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果然是你变了,世界也会随之改变啊!贺云向窗口走去,想更近距离的看看这些让自己恐惧了那么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后门口有一株合抱粗的大树,这是老宅最大的一颗树,靠近之后的贺云看到树干上有一个散发着暗淡光芒的符号,一个自己很熟悉的符号。脸靠窗子越来越近,这样便能看得清晰一些,一个像是倒写的字母N的符号。贺云见到过这个符号,年少轻狂的时候还试图在自己的手臂上纹上一个,只因为这个符号的含义听着很酷,“生命和失去生命”。
“生命和失去生命”这究竟怎么解释,现在问贺云绝对只会是一头雾水。可也不知为什么,在那个年纪自己偏偏就偏执的认为自己好像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云打算走出去再仔细看看,反正今天它们看来是不打算来抓自己了,出去看看,毕竟是“老朋友”了,打个招呼而已。就当他准备去打开门的一瞬间,眼睛的余光看到它们中间站着一个人,定睛再一看,这是一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因为那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样,笑容也比自己要冷酷,深邃的双眸中仿佛经历了无数沧桑且充满了智慧。
窗外,他冲着贺云笑了笑,那帮小鬼此时竟然也对贺云显得恭敬无比。
贺云险失心神,他冲着窗外大喊到:“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对方明显和自己长着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体型和气质两者之间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对方没有回答,小鬼们也安静得像这浓密的黑夜一般虚无。再大喊了几声之后,贺云终于忍不住冲出了门外,可在走出一步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地奔跑都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终于跑累了,那个人依旧还是那个笑容。他用手指头指了指贺云又指了指自己,他抬起自己的左臂,然后从腰间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等贺云说什么,他就用匕首在左臂上刻画着。突然,贺云的左臂也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看见自己的左臂开始流血,最后变成了一个符号,倒写的N。
当这个符号完成之后,鲜血也不再往外流了,那个人抬起自己的左臂,贺云看见他的左臂上并没有任何痕迹。贺云顿时火冒三丈,你.你.你二爷的,划你自己的手留我的血算是怎么回事啊?
一通咒骂下来,贺云发现自己刚刚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血痂纷纷脱落,露出新生的皮肤,只是皮肤上那个符号依旧存在,相比于之前的血淋淋,这个符号充满了古老的味道,就像是某个遗迹上开满鲜花又有一种生机盎然的味道。
贺云看了看,确实是很好看,可是,就算是再高端的纹身你至少也要征得我的同意啊!对方又指了指那颗树,这一下贺云竟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抬起左手臂,将自己手上的符号与树上那个流淌着暗淡光芒的符号对齐。
一道光芒从树上那个符号中散发出来,汇入了贺云的左手臂,速度渐渐加快,光线如抽丝一般剥离出来,来到了贺云这里。
当着一切都完成之后,贺云便晕了过去,还没晕之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神之庭院的门终于要被打开了。”
“可是您的代价却是诺伊。”
“不,我的代价是我自己。”
“主人,他们十二个应该已经到了,现在可以开门吗?”
“桑德,这扇门通向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他怎么办?”
“不要管他,他是开始,也可以是终结,或者,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