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日是唐秀荣同志的葬礼。伊萨亚斯总统和十几位部长亲自到医院灵堂吊唁,向唐翻译的遗体做最后的告别。总统在留言簿上写道:“今天是最让人悲痛的一天。”首都各医院的医务人员和上千名群众自发地为唐翻译送行,许多人泪流满面。在去火化场地的路上,警车开道,笛声长鸣。沿路群众排成长龙般的队伍,肃穆伫立,垂泪相送。数百名群众目睹了焚化升华这一神圣的时刻。他们有的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有的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厄国电台、电视台和报纸都做了专题报道。这样的葬礼在厄立特里亚历史上前所未有,也是最高级别的葬礼。火化以后,还不断有厄方上层人士和群众到我使馆和医疗队驻地慰问。她工作中接触最多的卫生部公关司司长伊斯迈尔说:“上帝总是先召回他最好的子民。”建设部部长夫人温妮说:“她用心爱每一位人。”
2002年唐家璇外长访问厄立特里亚。在与总统的会谈中,总统两次提到医疗队和唐翻译。对她的不幸遇难表示歉意和慰问,对她的事迹给予高度的评价。
黄河起舞,红海扬波,中厄友谊,牢不可破;
生于黄河,归于红海,您的英名,永不埋没。
安息吧,我们尊敬的唐秀荣同志!
注:我于2001年元月至2003年元月参加援厄立特里亚第二批医疗队,其间我队翻译唐秀荣老师因车祸不慎殉职。本文写于2002年12月其去世一周年之际,曾在2002年第6期《援外医疗队通讯》上发表。
洗礼
洗礼一词对中国人比较陌生。我们多是从战斗的洗礼、革命的洗礼这些词中认识洗礼,却不知道它真正的出处。今天我在埃塞俄比亚亲身经历了当地东正教一个新生命的洗礼。
非洲主要有基督教、伊斯兰教和当地原始宗教。基督教又有好多分支:基督新教、天主教、东正教、耶和华见证人等。埃塞俄比亚主要是东正教。凡基督教都有洗礼一说,东正教也不例外。
洗礼对基督教来说是很神圣的。《圣经》上记载,上帝派耶稣来人世之前,曾先派遣一个先知圣约翰来到人世。他在约旦河一带宣讲悔改并为人洗礼,人称施洗者约翰(St.Johnthe Baptist)。后来耶稣也来让约翰为他洗礼。约翰认出是耶稣,不敢为他洗礼。耶稣要约翰不要对人们说他是谁,让他和其他人一样受到洗礼。当耶稣从水里出来时,遥远厚重的天忽然打开了,圣灵像鸽子一样从天上飞下来落在耶稣的肩上,同时,有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这是我的儿子,我所喜悦的。”后来耶稣也为人们洗礼,并要他的门徒把这种仪式传承下去。基督教认为洗礼是进入基督教的正式仪式;经过圣水的洗礼,可以洗去污垢和罪孽,死后才能升入天堂。
我们的邻居也是我们医院的职工班琪,三个月前生下一个女孩。昨天对我们说,今天她要去教堂为孩子洗礼,问我们是否愿意一看。我们不知道洗礼是怎么回事,想去一看,教堂就在镇上不远,也就答应了。
不到六点,听见她家屋内有动静,我们就起来了。教堂离医院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天还没有亮,教堂门口只有几个人。洗礼的地方设在教堂后边的一间屋子,是一间不小的平房,门没关,里面一片漆黑,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环顾教堂院子,高高的教堂上矗立着东正教标志性的菱形十字架。教堂不是很大,前面是一片空地,场地上有一排排石块,算作是教徒的凳子。适逢雨季,地上绿草萋萋。前面还有一棵树干近两米粗、树冠很大的老树,看样子有近百年了。想象平日里教徒们在院子里诵经祈祷,是多么虔诚和静谧。院子的四周有一些平房,作为牧师和神职人员的住处和办公室。班琪告诉我们说,这些房子是一些有钱人建的。谁建房子,家里人死后就可以埋在房子下面,这样死者不会感到孤独凄冷和寂寞,死者的灵魂会在教堂的祈祷和诵经中早早升入天堂,而教堂也有了房子使用。教堂看上去有几十年了,但四周的房子并不多。看来当地人多不富裕,谁不希望自己的灵魂和躯体,安放在教堂这个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七点钟天亮了,又来了两个要洗礼的孩子。几个牧师拿着十字架、经书、铝水壶和铜脸盆来了,大家跟着他们进了屋。屋子里没有灯,刚进去里面很暗,等适应后才发现屋子还不小。地上撒着当地作物苔麸的秸秆(比麦秸秆要细短),两边放着几个长条凳子,没有其他的物品。牧师上前先询问孩子的情况,然后开始洗礼的仪式。他们先把脸盆放在受洗礼人群的前面,把铝壶里的水倒入一个铜盆中,三个人并排站着面对脸盆和人群,开始念诵经文,大约有十分钟的样子。经过这个过程,脸盆里的水就成了圣水(Holywater)。接下来牧师要家长把孩子衣服全部脱光,一个牧师接过裸体的孩子,另一个牧师用手在脸盆里掬些水抹在孩子身上,嘴里念念有词,意思是:我信我全能的上帝;我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命为你施洗。我注意每个孩子都抹了三遍。奇怪的是在整个洗礼过程中,孩子们全裸着身体,早晨冰冷的水擦抹在他们身上,三个孩子竟然都没哭。然后牧师把孩子还给家长,并赐给孩子圣名(Christian Name)或教名(Baptismal Name)。班琪生的是个女孩子,他们给赐名叫玛利亚——耶稣母亲的名字。这时我们才发现,在墙角好像有一位成人也要受洗礼。几个人用当地人去教堂的传统白色披纱遮挡住受礼者,她也是脱得一丝不挂,牧师为她洗礼。
出了洗礼屋我们问班琪,孩子多大可以受洗礼?她说男孩子出生四十天,女孩子八十天。受洗礼后才算入教,才能得到上帝的保佑。我们又问那个成人为什么也受洗礼?她说这人可能原来没有洗礼过,或不信教或从其他教转过来。
教堂内传来阵阵诵经声,我们跟随班琪她们一帮人进了教堂。进教堂要脱鞋,而且男女有别。男的从左边的门进,跪在左边;女的从右边的门进,跪在右边。右边跪了不少人,而男的这边却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我想多是因为女人信仰更真,男人信仰不很诚。男的这边还放着几排排椅让年长者和位尊者坐。还给每个男的一人一个很长的手杖,作为长时间站立的扶持。我们刚坐下就有孩童给我们送来了手杖。在这里就是诵经唱诗,牧师不时出来进去,做着各种圣事程序,持续时间很长。最后家长抱着孩子领圣餐。基督教认为圣餐是用耶稣的血肉做的,很是神圣。实际上这个圣餐就是稀粥,牧师用勺子把圣餐喂到每个孩子嘴里,这才算结束。
回到家里准备做饭,班琪过来邀我们去她家吃饭,说这是习俗,我们也不好拒绝就去了。屋内像过节一样,来了不少亲朋好友。不大的屋子,地上撒着一些青草,散发着自然的清香。桌子上放着一个自家做的很大很大的面包。地上放着一个小盘子,一个木炭火炉上坐着咖啡壶,一位妇女在煮咖啡。这边的床上,今天受洗礼的宝宝着一身粉红色的衣服,悠闲自在地蹬腿舞肢。
班琪招呼我们拿盘子,去吃当地的传统食品英吉拉。这些我们吃过好多次,而桌子上的大面包实在诱人,我们早就想动手了。吃完英吉拉,一个老妇人把一张和面包一般大的英吉拉铺盖在面包上,让班琪把孩子放在上面,象征和预示着孩子长大后衣食无忧,一生幸福。面包代表现代美食,英吉拉代表传统佳肴。然后老妇人取下英吉拉,用刀子把大面包切开,大家开始愉快地享用。
面包还没有吃完,屋子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主人为我们端上了自家现做的咖啡。这里的咖啡正宗地道,味道纯香,你永远不会厌烦。品啜着浓郁的咖啡,想着孩子从今天起就有上帝保佑了,是多么美好的事。喝完咖啡,我们向班琪告辞。刚要出门,她的朋友笑着说,你们还没有向孩子祝福呢。这是当地的习俗。我反身回去,双手合十对着床上的孩子说:“God bless you.(愿上帝保佑你。)”
梅莱斯总理去世
2012年8月21日早餐时,我们的当地厨师阿塞泪眼汪汪地告诉我们,他们的总理梅莱斯于昨晚深夜不幸去世了。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们一下子都震惊了。虽然前一段时间有传说梅莱斯去欧洲治病,但具体什么病都不清楚。今年7月,梅莱斯没有参加在亚的斯亚贝巴举行的非洲联盟领导人峰会,就有人猜测他的健康问题。反对党宣称,在比利时就医的梅莱斯可能于7月16日已经去世。副总理兼外长海尔马里亚姆·德萨莱尼(Hailemariam Desalegne)则辟谣说梅莱斯是因为小病未能出席。原计划7月18日有关他健康状况的新闻发布会被推迟到本周晚些时候。后来政府承认梅莱斯在医院治疗,但说他的情况不严重。G20峰会后,埃塞俄比亚一位显赫有名的东正教领袖去世时,梅莱斯也没有露面,有关他死亡的传闻甚嚣尘上。
上班后见到当地医护人员,他们都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我表示伤心和悲痛,作为外国人,我们不宜谈论所在国的政治。他们给我说梅莱斯是怎么伟大的人物,领导埃革阵推翻门格斯图政权。执政二十一年,国内经济建设和民主政治得到发展。近十年埃塞国内经济发展呈两位数增长,婴儿死亡率大幅度下降,在世界和非洲的地位得到提升……
平日门诊病人很多,但今天明显地减少了。不论是病人还是医护人员,说话时没有了非洲人平常的热情和幽默。手术室的电视里,反复播放着梅莱斯去世的噩耗。新闻部长拜里克特·西门(Bereket Simon)在国家电视台宣布道:
“今天对埃塞俄比亚来说是悲痛的一天。领导我们国家二十一年,使经济建设和民主政治发生巨大变化的一位伟人离我们而去。我们失去了一位敬爱的领袖。梅莱斯在国外接受治疗,本已经好转,我们期待着他回来。但突发感染,于昨晚11时40分不幸去世。他的遗体不久将运回埃塞俄比亚。我们已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更多消息会随后发布。根据埃塞俄比亚宪法,海尔马里亚姆·德萨莱尼(Hailemariam Desalegne)已经接受领导职务,他也会掌管军队和其他所有政府部门。我要强调,埃塞俄比亚一切都不会改变,政府会继续,政策和制度会继续。埃塞俄比亚俄一切都不会改变。德萨莱尼会得到国会的确认和支持。”
上午接大使馆通知,要求大家最近不要谈论埃塞政治。贮备物资,减少外出,注意安全,以防发生意外。下午我乘车到市里买菜,车上的收音机只能收到一个频道,反复播送梅莱斯去世的消息,并称他为埃塞俄比亚的英雄,收音机里不时还有哭泣。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市场也少了喧闹声。看来梅莱斯确实是埃塞民众心中很受欢迎和尊重的总理。
两天后,梅莱斯的遗体由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专机运回。从机场到他的住处,数万悲痛的群众伫立在路两旁,表达他们的敬意。
在军乐队低哀的伴奏声中,梅莱斯的遗体被护送回国家宫,棺椁上覆盖着埃塞俄比亚国旗。参加仪式的有政府官员、军方将领、宗教领袖、外交人员和梅莱斯的妻子AzebMesfin。梅莱斯的妻子身着黑装,紧随在棺椁后。政府已经安排好梅莱斯遗体瞻仰和葬礼的日程,全国哀悼十天。
这几天,整个埃塞俄比亚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人们的谈话没有了非洲人特有的热情和幽默,电视和电台也停止了一切娱乐节目。非洲的音乐热情奔放,现在已完全没有,但有时听到一些中国轻音乐——《三月里的小雨》《化蝶》。首都所有街道上,都悬挂着梅莱斯总理的画像。一些地方搭起了临时棚子,里面摆设着梅莱斯遗像和花圈,供民众吊唁。很多车辆的玻璃上贴着梅莱斯的画像,而平常这些车辆上多是耶稣的画像或十字架。全国机关、学校、医院和企事业单位的室内,也都贴着梅莱斯不同场景的画像。首都著名的麦斯科尔广场上,原来的广告牌都换成了梅莱斯的巨幅画像。总理府设立了灵堂,供公职人员和外国友人吊唁。吊唁的民众打着白布黑字的横幅,上面用英语或当地阿姆哈拉语写着悼念梅莱斯的文字。总理府院落庄严肃穆,吊唁的队伍一直排到大门外。我们医疗队也去了几位代表吊唁。人们身着黑色的衣服,手持白花,表情凝重。到灵堂前,很多人都流下眼泪,有些妇女更是泣不成声。看到这些,让我想起1976年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时的情景。但这里没有个人崇拜,一切都是民众自愿的、发自内心的行为,连为我们服务的司机和厨师都自己去总理府吊唁。由此可见梅莱斯在埃塞俄比亚民众中的巨大影响。
梅莱斯·泽纳维1955年5月8日生于埃塞俄比亚的阿杜瓦市,提格雷族人。高中毕业后在亚的斯亚贝巴大学(当时的海尔·塞拉西大学)学习医学。1975年梅莱斯辍学从戎,加入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简称“提人阵”),曾任提人阵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1987年当选提人阵主席。1989年提人阵与其他政党组成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简称“埃革阵”)后,任埃革阵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