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琳走出胡同后,两只耳朵就竖了起来。她竖耳朵干什么呀?她听身后,她要听听身后有没有脚步声,她想知道那个奇怪的高文才是否还追在她身后。她听着,身后还真传来了脚步声。朱晓琳的心跳一下加快了。她全神贯注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心里说道,那个奇怪的高文才果然又追上来了,这回他要干什么?还是要给我打工吗?朱晓琳身后的人走的很快,朱晓琳感觉那个人走到了她的身边。朱晓琳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她等着那人和她搭讪。但是,那个人超过了她,人家没搭理她,而是继续往前走。朱晓琳忍不住抬起头看那个人。那个人也是个男人,但不是高文才。高文才穿的是黑色羊绒大衣,那个人穿的是黑色羽绒服。朱晓琳看着那个男人,忽然,她心里产生出一股失望的感觉。为什么不是那个高文才呢?朱晓琳忍不住扭回头,她要看看自己的身后,看看那个高文才跟没跟在自己的身后。让她很失望,她身后没人。朱晓琳又看看那个胡同口,胡同里没人走出来。朱晓琳忽然笑了。她笑什么呢?她在笑自己,她心里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那个萍水相逢的高文才这么感兴趣呢?为什么希望他追上来呢?他追上来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要留下他为我打工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我还是赶紧回店里吧。朱晓琳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胡同口。胡同口只有纷飞的雪花飘落不停,没有人影走出来。朱晓琳的神情有点失落,她转过身,继续回自己的玩具店。
朱晓琳的玩具店是一个平房,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边是营业的地方,后边是吃饭睡觉放东西的地方。
今天下了雪,玩具店的生意不是太好,很清淡。下午2点多,朱晓琳坐在玩具店里望着窗外出神。外面还在下着雪,但是,已经不是中午那样的大雪了,雪花不是那么密了,也不那么冲了。朱晓琳望着马路上过来过去的行人,不知不觉,她又想起了那个萍水相逢的高文才,她想起他给小猴子钱的情形,想起他在胡同里摔跟斗的样子,她不自禁地笑了。朱晓琳正独自发笑,忽然,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人。朱晓琳抬头观看,那个人赫然就是高文才。
高文才的黑色大衣上还沾着白色的雪花,他的头发上也沾着好些雪花。他看着朱晓琳,是满面笑容。他那个笑是发自内心的,是那么的快乐,还透着兴奋,另外还有那么一点激动。
朱晓琳看见了高文才,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她的俩眼一下瞪大了。她吃了一惊,同时,她心里还有高兴。她心里高兴,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但是,她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笑容。她装出一副很平淡的样子问高文才:“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高文才喜笑颜开,说道:“我是一路打听来的。我看见你出胡同后向右拐了,所以,我判断你的玩具店应该在胡同右边某个地方。我看见你是走路去的劳务市场,所以,我判断你的玩具店应该离劳务市场不远,也就是说,你的玩具店应该离那个胡同也不远。所以,我一路打听就找到这个玩具店了。”
朱晓琳心说,看来这个人为了找到这个玩具店真下工夫了。人家这么真诚地寻找自己,我就别装平淡了。朱晓琳脸上露出笑容,声音也变得温柔了。她和颜悦色地对高文才说道:“你可以当福尔摩斯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高文才看见朱晓琳笑了,他心里更高兴了。他笑容满面地告诉朱晓琳:“我想来给你当店员。”
朱晓琳心说,这个人真够执着的。她指指点点着玩具店,对高文才说道:“你现在也看见了,我这里的地方就这么小。我是一个女人,找个男的做店员真的很不方便。”
高文才看了一遍玩具店里的情形。他看见这个玩具店确实很小。他和朱晓琳开玩笑道:“是你男朋友不让你找男的做店员吧?”
朱晓琳笑道:“我男朋友不管这事。”
高文才把玩具店四下看了一圈,笑呵呵地问:“你男朋友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呀?”他这个问话看上去好像是很随意,实际上却是在试探朱晓琳。
朱晓琳的脑袋不是吃素的,她一听就听出高文才是怎么意思了。她不慌不忙地地回答道:“是呀,他要晚上回来。你来我这还有什么事吗?”朱晓琳说的不动声色,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高文才没试探出什么结果,他改口说道:“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
“我不是怀柔人。”
朱晓琳扑哧乐了,说道:“这个你不用和我商量。”
高文才也笑了,说道:“我知道这个不用和你商量。我的意思是告诉你我不是怀柔人。”
朱晓琳掩嘴笑道:“我没有问你是哪里人,我也不想知道你是哪里人。”
“我是昨天到怀柔的。昨天上午到的。”
朱晓琳心说,这人真够搞笑的,他怎么净说废话呀?她忍着笑,问高文才:“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高文才忽然不笑了,他叹口气。
朱晓琳感到意外,心说,这是怎么了?刚才还笑呢,怎么忽然叹气了?朱晓琳纳闷地问:“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叹气了?有什么为难事了吗?”
高文才叹气道:“我的钱包没了。可能是给别人偷走了,也可能是我自己弄掉了。”
朱晓琳一下明白了,她心说,他这是从我借钱来了,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明说,算了,还是我来说吧。朱晓琳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是要回家,可是又没钱了。你要从我借钱回家,是这个意思吗?”
高文才摇下头。朱晓琳心说,呦,我猜错了,他不是从我借钱。那他要干什么呢?朱晓琳困惑地看着高文才。高文才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回不回家。”朱晓琳掩嘴笑了。高文才不解地问朱晓琳:“你笑什么?”朱晓琳边笑边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到底想不想你爸妈呢?如果想,就回去;如果不想就不回去,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对了,你的钱包被偷了。你是因为没有路费才没想好吗?”高文才又摇下头,脸上现出了一种惆怅的表情。朱晓琳心说,呦,他怎么出现了这种表情?她不敢笑了,她认真地看着高文才,等着他说话。高文才缓慢地说道:“我想找个地方安静两天,好好想想回不回家这个问题。等想好了再决定回不回去。”朱晓琳看高文才说的这么沉重,她试探着问:“那你打算去哪里安静两天呢?”高文才笑了一下,他那个笑里有一点无奈,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安静两天。”朱晓琳心说,怪不得你说就给我打两天工,原来你是要在我这里找安静。不行,这我可不能答应你。你要是在我这里安静了,我就该不安静了。我得让你走。朱晓琳话里有话地说道:“我这个小玩具店你别瞧小,可是很闹的慌,孩子只要一进来,又叫又喊地可吵人了。”她边说,边观察高文才。
高文才好像没听懂朱晓琳话里的意思,他望着窗外,象是对自己说,又想是对朱晓琳说。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基本上好像是在咕咕哝哝。朱晓琳侧着耳朵,聚起全部精神才听清。只听高文才说道:“我昨天在旅店只交了一天的住宿钱。现在我的钱包没了,我的信用卡也没了,我的身份证也没了,我现在在怀柔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朱晓琳听着高文才咕哝,心说,你这话是怎么意思?难道真的要赖在我这里不走?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呀?万一你要是个通缉犯呢?不管你是什么人吧,反正我就是不留你。哼,你要是真敢赖着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把你带走。朱晓琳提高了警惕,但是,她没表现出来。她歪起头,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高文才:“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高文才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朱晓琳,很诚恳地说道:“我想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给我汇过来一点钱。但是,我的信用卡没了,我想让我爸爸把钱打到你的信用卡上,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朱晓琳愣住了,她暗暗寻思,你把钱打到我的信用卡上?这不会又是什么新的骗人招数吧?别是下的一个鱼饵让我咬吧?我得小心点。可是,我怎么看这个人不象是个骗子呢。朱晓琳这么一想,不由得又端详起高文才。高文才见朱晓琳不说话暗自寻思,现在忽然她又端详起自己。他看出了朱晓琳的心思。高文才对朱晓琳笑了一下,说道;“现在骗子太多了。骗人的招数也是防不胜防。”朱晓琳见高文才看出了自己的疑虑,她心说,他是把钱打到我的信用卡上,也不是让我把钱打到他的信用卡上,他能骗我什么呢?我多虑了。想到这里,朱晓琳不禁笑了,她对高文才说道:“可以。”高文才一听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喜不自禁地对朱晓琳拱下手,说道;“谢谢。太谢谢你了。可是,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我可以给你当两天店员吗?我想在你这里呆两天,好好想想回不回家这个问题。”
朱晓琳心说,你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你少给我来这套,我不吃你这套。朱晓琳不慌不忙地说道:“你现在给你爸爸打电话,如果你爸爸离银行近,也许十分钟你就能收到钱,然后,你可以找一个比我这里安静的地方,比如红螺寺那里,那里安静,你可以到那里好好想想。”
“我没身份证了。”
朱晓琳心说,你这个借口在我这不好使。看看本大小姐怎么对付你。朱晓琳脸上很严肃,也很同情地说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也是一个糟糕的问题。”
“所以,我恳求你收留我两天。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