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有许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南荣烁吸引,有不少跟着三皇子向那只熊奔去。
皇后与一群侍臣登高而望,只见路的尽头是东北角的绝壁崖,绝壁崖下便是万丈深渊。隐约可见麋鹿被追赶地四下逃窜,只得往绝壁崖的方向奔跑,目光所到之处众骑零散,冲在最前端的正是汗血宝马,势如奔雷。
“母后快看呀,那是父皇!”南荣烽正坐在杜荣华膝上,兴奋地喊了起来。杜荣华凤眸含笑,抱紧了怀中的南荣烽。
精疲力竭的麋鹿被追赶了许久,如惊恐之鸟般中四处奔逃,惊恐之余跳出树丛,一下子便对上了南荣瑞。他左手自箭筒中摸出无羽箭,开弓瞄准,动作一气呵成,箭锋寒芒四射,迅猛异常。
无羽箭轻快犀利,载着帝王的霸气,只一瞬间便没入鹿的颈项。
这一箭极准极狠,麋鹿还未来得及挣扎,轰然倒地不起。
正在此时,暗处一箭正不偏不倚向南荣瑞飞来,方才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射杀麋鹿之上,此时危险逼近,却已来不及格挡。
路子徵一直跟在南荣瑞身后,眼睑危机乍现,却无法立即上前,情急之下,他将头盔摘下掷与那箭矢飞来的方向,只听“砰”的一声,那箭竟斜斜飞去,钉于汗血宝马颈上,宝马一声长啸,重重将南荣瑞扔下马背。
路子徵连忙弃了坐骑,扑倒在南荣瑞身边。
“陛下小心。”路子徵低声道:“敌暗我明,只得先行后退,静观其变。”
南荣瑞摔得不轻,咬牙道:“好。”
路子徵护送南荣瑞后退至不远处的树丛中,却看到出月也弃了马,向他这里跑来。
路子徵眼中闪过惊愕,忙将出月拉到身后,道:“刺客躲在暗处,你在此处保护好陛下。”
出月来不及回答,路子徵便迎上了上去。
仓平国人一向以读书习字为荣,很少有女子习武,东厄山百年来的女弟子也不超过十位,因而并没有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出月的师父顾锦文虽为首席大弟子,也仅传授了她一些基本的防身之术、吐纳之法,对付平日里的腌臜泼皮还好,若真是遇上高手,当然是走为上。
可而今的景象,由不得出月逃脱,眼前箭如雨下,路子徵唯有一口钢刀,在这漫天银芒之下躲闪砍劈,另一边,还护着身后的出月。
一阵箭雨过后,偌大的林子静谧无比,路子徵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出月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他颈项的冷汗森森落在身后的衣裳中,悄无声息,恰如此刻死一般的沉寂。突然一声嘶喊,数十名黑衣人竟是从悬崖下方一跃而出,这些人孔武高大,各个利刃在手,径直向路子徵攻来。
南荣瑞方才坠马摔伤,此刻完全无法行动,坠地之时右手被乱石所伤,身旁也唯有出月一人。出月见南荣瑞手上鲜血横流,连忙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来,替他包扎伤口。
南荣瑞眉头紧锁,额上的冷汗缓缓滑落,一双墨色的瞳子深不见底,双唇紧闭默默不语,神色紧张地望着远处的刺客。
路子徵的肩头,衣衫早已破碎,裸露的肌肤染上了血色。他一人斡旋于十几名刺客当中,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这十余人均是高手,任他如何武艺高强,也抵不过人多势众,刺客连番的攻势之下,他亦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银色的铠甲上血迹绽开,如同朵朵杜鹃绚丽妖艳,这一刻,分不清是敌人的血,亦或是自己的。
为首的刺客目光凌冽,刀法极为凶猛,趁路子徵招架其他人之际,忽然从背后偷袭,直取他后心。
“小心!”随着出月一声惊呼,路子徵连忙闪躲,却因那人下刀又快又狠,左臂突然吃痛,皮开肉绽一般的痛楚火辣辣的袭边周身。
眼看着路子徵渐渐刀法散漫,出月担心不已,却又无法帮他脱险,又急又怕,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左手搭弓瞄准为首那人,两指捻住羽箭,“嗖”地射出。这一箭力道甚小,软绵绵飞向为首的黑衣人,却被他反手一刀斩成两段。
他望向树丛中的出月,极其讽刺地笑了两声,其余的刺客均见到她这挠痒痒一般的“神箭”,目光也向她移去。
忽觉一阵冷风沿路子徵耳边吹过,猎猎弩箭划破血腥的天空。刺客的目光皆被出月吸引了去,竟没有料到那弩竟同时射出五支箭来,五名刺客应声倒地。
路子徵来不及回头,此人已立于他身侧。
“路统领好身手。”来人正是平成王世子周晋轩。
路子徵微微一怔,道,“多谢。”便再次抽刀向刺客奔去。
周晋轩的到来,令路子徵有了休息的机会。
路子徵心中暗惊,想不到身居文职的周晋轩身怀绝技,刀法精湛力道收发自如,武艺竟不在自己之下。
以一敌多,最怕背后偷袭。此时二人虽是初次联手,却似有默契一般,将自己背后的盲点交给对方,亦是将生命交给了身后那人。
路子徵的武艺习自东厄山,刀法俊逸洒脱,携天地之正气,如风如雨,流云飘烟,分明是取人性命的必杀之势,却有春风拂面的柔和之感。
而周晋轩的刀法凌冽大气,刀剑相接之处火光四溅,一招一式刚烈劲猛,步步紧逼,招招必杀,对方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虞,不知不觉间便将敌人逼至绝境。
转瞬之间黑衣刺客多已毙命,唯有一人武功极其高强,正是那十余人的首领。此时他以一敌二,处于劣势,身后又是数仗高崖,胜算渺茫。
忽而天地之间一阵昏暗,出月隐隐发觉身下地动山摇,还未来得及思考,便看到眼前的地面割裂开来,而路子徵、周晋轩连同那名刺客亦发现怪异,欲逃离危险之地,可地面突然塌陷,纵使轻功高强也令处借力。
眼看着三人坠入深谷,出月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去,探出脑袋向下张望。只见周晋轩一只手抓着崖边,四指深深嵌入泥土之中,另一手却拉着浑身是伤的路子徵,二人便这样颤巍巍地吊在悬崖之上。
那刺客在千军一发之际,掷出一枚鹰爪钩,稳稳缠在路子徵的右腿之上,铁爪前端没入路子徵血肉,鲜血喷涌而出,顺着腿上的绳子缓缓落下。
刺客悬于半空,身体晃晃荡荡,面上虽覆以黑巾,眼神中却难掩得意之色。
“子徵!”出月顾不了许多,兀自探出半个身子,一双焦急的眼睛深深望向周晋轩。
路子徵闻言抬起头来,苍白的面上毫无血色,他对她勉强笑笑,将手中的尖刀凌空飞出。刀刃稳稳切割了半空的绳索,黑衣人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至半空中突然下坠,落入无边云雾之中。
周晋轩此刻仅用四指借力,颇有些力不从心,心中郁闷不已,费力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林司赞,你……你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二人坠崖而亡么?”
出月这才从深深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双手抱住周晋轩的胳膊便使劲向上拽。忽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她只觉得自己身后的地面也忽然塌陷。
周晋轩眼见乱石下坠,心中默默叹息,“恐怕这一回真的要坠崖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