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月睁开双眼,已是次日一早,一旁的木柴早已燃尽,剩下黑乎乎的灰末。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夜那只蛇,她浑身上下霎时变得冷飕飕,她连忙坐起身来,急匆匆地唤了声:“子徵”。
路子徵正站在山洞外,若有所思地望向东边的树林。
出月起身向他走去,此时暖阳高照,总算让人不觉得那么冰冷。顺着子徵望去的方向,隐约可见不远处树木繁茂,高低相间错落有致,有的树仍是绿色,有的已枝叶枯黄,有的却生出红色的树叶来,十分好看。可仔细一瞧,那树林之中,缓缓升起一缕云烟来,飘飘摇摇随风而上,在空气中旋转飞舞,最后飘散无影踪。
“那里有人?”出月疑惑道。
“是。”路子徵勉强扶着一棵大树站立,“昨日还不曾有烟火,像是早上才出现。”
“难道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出月面上一喜,兴奋道。
路子徵摇摇头,不置可否。
“我先去看看。”出月对他笑笑,明眸绚烂似日月。
“月牙儿……”路子徵伸手欲拉住她,可她早已一阵小跑没了身影。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像是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在树林中前行,直至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想到昨日吃了几个野果充饥,哪里抵得了饥寒交迫,她早就饿得头晕目眩了。
出月躲在一棵大树后,伸出半个脑袋向前望去,见前方的空地上燃气一小堆篝火,正烤着一只野鸡,观察左右却并无半个人影,于是她壮着胆子走了上去。
这是一只硕大的野鸡,火候恰好烘烤均匀,使得那鸡的皮肉泛着浓浓的香味,任谁在此处都会忍不住咽下口水。美食当前,出月一时顾不得许多,伸手便向那烧鸡抓了去。
“你在做什么!”身后呵斥声起,吓得她连忙转身。
说时迟那时快,出月先下手为强,双手已经握着穿着烤鸡的棍子,慌慌张张地藏到了身后。
此人墨色华袍,神色淡然,眉目间轻松自在,可谓优哉游哉。这样的玩世不恭,除了周晋轩还有谁。
“世子竟也在此?”出月尴尬道,同样是坠崖,为何他面色红润衣着整齐,还惬意地烤了一只野鸡。可她偏偏蓬头垢面,大红色的胡服被扯掉了好几块,勉强可以遮住贴身的小袄。
“一日不见,林司赞缘何如此狼狈?”周晋轩微微皱了墨眉,却忍不住笑意。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当真是既让人怜惜又让人发笑,特别是此时揣着烧鸡不放的样子,活脱脱像三天没吃饱肚子的小叫花。
“呀,世子在此最好不过了,快随我去看看子徵,他伤得不轻。”出月大惊失色,一时匆忙地拉着周晋轩的袖子便走。
“路子徵与你一道?”周晋轩问道,心中郁闷。自昨日坠崖以来,不曾进食,好不容易烤了一只野鸡,谁知飞来横祸,被人劫了去。
出月将那只烧鸡大卸八块,两只鸡腿都塞给了路子徵,或许是良心发现,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于是将剩余的半只鸡还给周晋轩,慷慨道:“待回京后,我一定请你吃一顿好的。”
周晋轩见她因连日的惊吓与饥饿,面有菜色而不自知,于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只鸡而已,我不与你计较。”随手挑了几块白嫩的鸡胸肉道:“给你。”
出月正欲伸手,忽听路子徵唤了一声“月牙儿”。他亦向她伸出手来,赫然递给他一个鸡腿。
周晋轩唇角浮起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收回了手,文雅嚼了几口白肉。
出月呆在一旁,不知所以。眼前的两个人可谓人中龙凤,他们平日里分明相交甚少,也不知为何,此刻二人相对,竟让她觉得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气氛。
“你说上面何时会找到我们?”路子徵眼神清澈地望向远方。
出月垂眸想了一会,却发现他并不是问她。
“这要看你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了。”周晋轩亦不看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你的人必定最先到来。”路子徵望向周晋轩,笑道。
周晋轩的目光中露出无奈地神色,“我可不希望是这样。”
出月望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无趣,正欲抬步向外走去,便见高空之上飘下一物,确切说是落下一人,令她一时看得呆了。
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素衣白裙似九天玄女,眉目秀丽如月宫仙子,她像天上的云朵一般轻轻落地,目光扫过出月,冰冷如冬日白雪。
出月没由来的心中一颤,却见那佳人低首垂眸,在洞口轻轻唤了一声:“世子。”
周晋轩笑望那女子,语气轻松道:“无碍,可回。”
白衣女子闻言,低声道:“是。”旋即微微拂动洁白的袖袍,转身飞出三丈开外。她像一只轻盈的白天鹅,足尖轻触枝头,拂袖横扫碧空,转眼间已飞上了数丈高的绝壁。
出月在下面啧啧惊叹:“她是何人?”
周晋轩刚刚吃饱,懒洋洋道:“我的侍妾。”
出月险些背过气去,转而问路子徵道:“她使得是哪一派的功夫?真是好看。”
路子徵若有所思道:“我竟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身手。”
“既然武艺如此高强,为何不叫她救我们出去?”出月不满道。
“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朝中军队还不如我的一个美貌侍妾,万一她被别人看上了,我会伤心。”周晋轩挪了挪屁股,在路子徵身旁坐下。
出月被周晋轩逗得捧腹大笑,心中却暗想,这个世子表面看来风流不羁,实则聪慧多智。心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他身后就是蛇洞呢。
忽听得“嘎吱”一声,路子徵因吃痛,倒吸一口冷气。出月惊恐地跳起来,满脸戒备地望着周晋轩,见他一手扶住路子徵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右臂,原来是替子徵接骨。
“多谢。”路子徵淡淡道。
“不必谢我,我们被困于此,单凭一人之力,断然走不出这深山幽谷。”周晋轩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你是说,绝无可能从这峭壁攀爬而上?”路子徵疑虑道。
“绝无可能。”周晋轩答。
“方才你那侍妾,又是如何下来的?”出月不解。
“她是江湖中人,轻功极佳,不是常人可比的。”他得意至极。
“我们休整片刻,便向水源寻去,但凡有活水之处,必有生机。”路子徵说罢,微微闭上双眼,屏气凝神。
周晋轩也双目微合,在一旁休养。
出月觉得无趣,也盘腿而坐,运用师父交给她的吐纳之法。因刚才吃了一顿美味,此刻运气果然畅通无阻,顿觉精神百倍。
一个时辰后,三人结伴而行,向小溪方向而去。出月走在最前方,渐闻溪流山涧,叮咚作响,水珠相戏,虫鸣相和。
随着一行人走近那小溪,周晋轩轻笑出声,“这条溪又宽又深,怕是到了河流交汇之处。”
出月“哼”了一声,道:“我如何不知?不就是为了引你们寻到最近的河流。”
“林司赞果真博学多才。”周晋轩恭敬道,可出月听来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