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姐姐。”人还未至,欢愉的笑声已经传来。
出月的目光随着声音寻去,只见一人缓步向前,身着白衣,外袍上绣着大朵的金丝木芙蓉,十分明丽。再看那女子,约莫而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发用金色的丝线束于脑后,前额吊着一颗金色坠饰。简单大方的装饰却恰好映衬出她清秀的面容。若说韩如雪冷傲如梅花,与凌寒之中孤芳自赏,那么这名女子便灿烂若芙蓉,于百花之中独领风骚。
“原来是……百里阡陌。”南宫燕正伏在地上,撅着屁股,活像一只冬眠的青蛙。
“是呀是呀,你认得我呀?”百里阡陌笑了起来,柳眉弯弯,眼睛也弯弯如月,眸中星光熠熠,璀璨夺目。
“我刚要过来,却见这厮拼命逃窜,料想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将他擒了来。”百里阡陌说着,眼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看见出月的时候,笑着唤了声,“世子妃。”
出月微微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百里阡陌是上善道人的三徒弟,继承了“金丝”。此物柔软至极,可以折叠成任意形状,关键时刻却锋利无比,能轻易索人性命。韩如雪与百里阡陌聊了一阵,方才知道南宫燕身上有南宫九卿的宝物,因他贴身而藏,不便取来,才让他逃了。
百里阡陌一听,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好看极了。“这有何难!”随即走上前去,白玉一般的指尖轻轻抚过南宫燕的脸颊,“啧啧啧……光滑如锦呢!”
南宫燕被她碰触,身子不由得一僵,冷汗自额上缓缓躺下。他的身上缠满了金丝,锋利的丝线一寸一寸割裂着周身的衣物。
百里阡陌寻了一处衣角,手指轻轻一扯,便将他身上的衣裳便撕得七零八落,南宫燕本就被金丝所伤,衣不蔽体,此时被百里阡陌这般羞辱,露出了身上大片的肌肤。璧竹见状,“哎呀”一声别过脸去,出月与韩如雪虽然端坐在桌前,却也是眼神游离,故作镇定。
“哎呀呀,害羞了呢!”百里阡陌柔美一笑,“肌肉匀称,线条分明,我千娇百媚楼正缺几个这样的小倌呢!”
此时的南宫燕,一张脸由红到紫,由紫到黑,堂堂盗王,今日莫非要被几个女人看光了不成,他又羞又恼,大吼一声:“住手。”
半个时辰之后,韩如雪和百里阡陌已经彻底弄清了那瓷瓶中的物体,于是一起向出月房中走去。
“世子妃,几日前陛下突然中毒昏迷,世子料定必有大事,因此才送您到这里先行躲避。”百里阡陌解释道。
“陛下中毒?”出月点点头,“是何人所为?”
“如果世子推断不错,应该是狄国南宫家的人。”百里阡陌道。
“刚才我与妹妹自己检查了南宫燕交出的瓷瓶,却似是一味药。”韩如雪声音清浅。
“我想将这瓶药丸交与世子定夺,那南宫燕已服了我独门的软骨散,料想他插翅也难逃。”百里阡陌这句话乃是向出月请示的语气。
“好,
依你们所说行事。”出月点头。
“世子说。”百里阡陌又笑眯眯地乐了起来,“世子说近来让您受苦了,等此事平定,他会张灯结彩,八抬大轿接您回去。”
出月面上一红,也只有周晋轩才能说出这般没头没脑的话,叫人笑话。
当天夜里,青衣小轿于平成王世子府门前稳稳停住,一人下车疾行,匆匆走入府中。
周晋轩正在案前读书,却见一人推门而入。他望了那人一眼,“来了?”
南荣烁本就瘦弱,因这两日的劳累,面色更显苍白,他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红漆雕木椅上,“父皇所中之毒,果然是玲珑散。”
周晋轩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真是南宫九卿下的毒手。”他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瓷瓶推到南荣烁面前,“这便是解药。”
南荣烁眼中疑虑渐深,“当真?”
“我若诓你,就替你去镇国公府上提亲,如何?”周晋轩云淡风轻。
“如此……甚好。”南荣烁白纸般的脸色忽而泛红。
是夜凉风习习,便又下起了雨。
第二日一早,众臣于承宣门外徐徐而入,有条不紊。銮阳殿上,皇帝南荣瑞端坐于上,虽然面色并不是很好,但神色清晰,语气沉稳。有人惊有人喜,有人心中百转千回,这人便是丞相杜贤。他惊讶、不解甚至是莫名的疑虑,若说着玲珑散之毒只有岷西南宫家族之人可解,眼看着大计可成,缘何他却能解了这奇毒?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成败便在今日一举。
只见他出列上前,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上。”薛公公忙将奏章呈于圣上。
南荣瑞草草过目后,便将奏章仍在一旁,“众爱卿以为,朕是不是老了?”
众臣面面相觑,道:“陛下福泽万年!”
“杜丞相与兵部尚书,及京中二十余名官员请旨,说太子贤德,望早登大典?”南荣瑞语气平和,并无波澜,“丞相果真考虑周全,还说要修一座暮阳宫,让朕做个逍遥的太上皇!”
殿上鸦雀无声,忽听嘹亮的一声“报”自承宣门传来,高亢明亮,连绵不绝。“启奏陛下,京中常胜军的将士重兵围住了皇城,说,说要陛下禅位于太子。”
大殿之上,百官乱作一团,此时杜贤独立殿上,躬身道,“请陛下拟旨。”此言一出,又有文武二十余人出列,躬身道:“请陛下降旨!”
殿上镇国公陈傲早已按耐不住,指着丞相大骂,“杜贤,你要逼宫么!”
“镇国公此言差矣,人心所向,非杜某之过。”杜贤瞥了他一眼,神色清冷。
“你!”陈傲大怒,“老夫今天就杀了你这个逆贼,为国除害。”宫内不得私带佩剑,陈傲愤恨至极,便要扑上去扭打。被朝中几个武官推推搡搡,拉扯至一旁。
“你、你、你!你们难道要造反不成!”陈傲气得大声叫嚷。
原来杜相早有不臣之心,众人心中惶恐,各个力求自保。太子南荣焕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骤然跪地,呆呆望着龙椅之上的皇帝。
杜贤上前一步,朗声道:“我等仓平老臣忠心耿耿,多年来殚尽竭虑,为国效忠,可陛下却要一步一步削藩除王,打压我们这些老臣,任凭这等无知小辈,山野草民也能坐拥高位,在朝堂之上不将我等放在眼里。陛下……实则是伤了老臣们的心啊。”
杜贤因为亢奋,花白的胡须随着他的声音起伏缓缓抖动:“臣等不忍心看到仓平大权旁落,既然陛下没有能力掌控天下,还不如交出玉玺!”
出列了二十余文武官员亦齐声道:“请陛下交出玉玺!”
南荣瑞坐在龙椅之上,沉默不语。他深沉的目光扫过殿下众臣,不禁握紧了拳头,怒道:“朕自问对尔等不薄,尔等今日却要随杜贤一起造反!”
杜贤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挤出笑容来:“废话少说,来人呐,请陛下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