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莲花殿么？”周晋轩淡淡地笑。
“记得。”出月怎会忘记，那精美的宫殿仿佛白玉雕砌一般。罗玉笙曾于殿上惊鸿一舞，她说美人当配英雄，竟毫不掩饰对子徵的爱慕，竟毫不畏惧地请求那一段姻缘。
“莲花殿是先帝所造，本为迎娶她心爱的莲妃。”
“莲妃？”出月脑海中迅速闪现过她在东厄山所读的书籍，却并无莲妃的记载。
“先帝还是皇子之时，有个侍女唤作明莲。”
“明莲？”出月细细揣摩这个名字，突然望向周晋轩，疑惑的眼神中带有慌张，慌张之余似故作镇定一般假装思考，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晋轩目光微微闪烁，她并不愚钝，只是处处装傻。若她是他的敌人，或许他会杀之以绝后患。
出月不再说话，她知道大将军周凌台的夫人名唤苏明莲。方才她险些就脱口而出，却终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一样摇了摇头。
史书记载大将军周凌台战功赫赫，死于东陵刺客手中，将军夫人苏氏，因夫君之死痛不欲生，常因悲伤过度而昏阙，最终心力交瘁而亡。身后仅有一子周伦，因自幼在军中磨练，勇猛不减父亲当年，因功勋卓著，十五岁便加封平成王。
此刻，出月将史书尽数抛到脑后，安静地倾听周晋轩如同讲述一段传奇般诉说这段未被载入史册的历史。
“这要追溯至先帝还是皇子的时候。”
“先帝为武帝第四子。长子诺早夭，次子语因结党营私被贬为庶民，三子议为太子，四子谨为平衍王。谨府中侍妾明莲，年方二八聪颖多智。仁义太子喜乐舞，每每至平衍王府中，见明莲率群姬起舞，舞姿轻盈如凤凰展翅，风拂落花，心中爱慕，便向平衍王索要明莲，欲纳为侧室。平衍王应允，却私下却将明莲送入宫中。”
“这是平衍王的美人计么？”出月问他。
“不错，可仁义太子并未察觉，反而怨恨武帝，暗地里结党营私，又与明莲暗通款曲。武帝大怒，因忧思过度缠绵病榻。群臣对太子多有不满，上书弹劾，竟列出十几宗罪行。皇帝震怒，废黜太子，太子被废后饮酒消沉，不日便被告发私制龙袍，最后畏罪自缢。不久武帝薨，平衍王登基，便是明帝。”
觉察到她的手微微颤动，他轻声问：“怎么了。”
“明莲……如何了？”
“先帝登基，明莲便是太妃。”周晋轩忽然自嘲般的轻笑一声，“可是明莲却在入宫前有了先帝的骨肉。”
“若明莲生下孩子，要唤先帝皇兄……还是父皇？”出月听到此处，目光中满是疑惑。
“如你所言，先帝容不得明莲，却也不忍痛下杀手。便对外假称明妃薨逝，实则将明莲赶出皇宫。”周晋轩微微一顿，“你可知苏明莲便是我的祖母？”
出月点点头，若依他所言，平成王周伦便是先帝长子，当今皇帝南荣瑞的兄长。
“明帝与明莲之子便是我的父亲。父亲七岁时，祖父遇刺身亡，祖母却接到了圣旨，被册封为当朝莲妃。”
这一段故事，终究没有在史书中出现，出月静静的听，心中五味陈杂。
“为迎娶莲妃，先帝下旨修建“莲花殿”。却因耗资巨大用度奢华，遭到了众臣上书反对，甚至有人说皇帝聚天下至宝于莲花殿，实乃好色误国。”周晋轩的语气极为平缓，像是说一件与他不想管的事情，“就在入宫前一天，将军府突起大火，祖母身亡，父亲虽被人救出，却烧伤了左足。”
出月静静望着他，他深邃的眸子中竟物一丝波澜，情绪复杂，令人无法捉摸。
“先帝早有削藩的念头，或许是心中有愧……他将一手建立的碧落阁交予父亲手中，可父亲不喜欢这京中诸多事端，常年居于建熙城，极少回来，甚至……在母亲生下我以后。”他语气依旧平淡，可眼眸中多了点点黯淡。
出月也曾听说，孝广年间最为战功卓著的便是平惠王宋彦，因其东制东陵，西拒岷西，南遏狄国，先皇为其赐国姓南荣，更名南荣谚。南荣谚有二女青音、青婉，封为明珠、明玉郡主。
明帝对周伦格外恩宠，在他十五岁时加封平成王，特许佩剑入朝，还与明珠郡主约以婚姻。然而平成王周伦性子冷淡，多年戍边在外，极少与妻儿团聚。
出月心想，至少外头的传言是对了一半的，平成王果然性子极冷淡，她与周晋轩成婚那日也只是派人送来一封家书。
周晋轩不再说话，或许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平成王周伦与当今圣上乃是亲兄弟，若是当年明帝认了长子周伦，今日的太子便是周晋轩了。出月想起皇后昔日所为，当真是容不下他的，此时自己又是平成王世子妃，真是前路崎岖坎坷，教人头痛欲裂。脑中却忽然有什么逐渐清晰，“百荣苑中的东陵刺客，是杜贤所为？”
周晋轩点头，“不错，却不料那日突然地动，让裘海背了这个黑锅。”
“那皇后岂能脱得了干系？”出月不明白。
周晋轩不禁想起宫变之时，若不是皇后自戕换得宫中混乱，杜贤岂会只身进入**，薛放与谷晏又怎会得手。或许直至杜贤死前，才觉察到杜荣华的私心。杜贤一生谋划，皆为杜家独大，可杜荣华此生的牵挂，无外乎那个男人。
周晋轩冷笑一声，“皇后狠绝，可以舍弃杜家，杜贤不及她。”
“外面都传言龙翔御安，隐喻长皇子尚在人间，是真的么？”她不解。
“是。”
“他真的还活着？”她问。
“是。”
“那么……他是谁？”
尚未得到他的回应，出月便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此刻他们离得极近，只见她惨淡的面容上之上，一双明亮的眸子神采飞扬，却又千变万化。时而因不可置信睁大了双眼，时而因听到动情之处微微敛眸，时而因了然一切眉梢含笑。
周晋轩想到她因他而中毒，一时间心中惭愧，不禁紧握住她的手，心中动容，“终究是因我连累了你，你……怕不怕？”
出月只觉他的手温热有力，或许是在人前假装恩爱惯了，此时并未觉得不妥，反觉心中安宁，指尖温暖。
世人只知羡慕天之骄子，岂知这些人背负了太多过往，面对着太多无奈。普通人家的孩子，至少还有亲人的关爱，可对周晋轩来说，连家人团聚也是一种奢望。
出月想到此处，少了往日里的顽皮，望着他盈盈一笑，“我不怕。”
她这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生机，纯净如初冬之雪，光洁似皎皎明月。
“别动，我封你几处穴道，可延缓毒性发作。”周晋轩道。
出月轻启朱唇，“好”字尚未出口，腰上忽然一麻，整个人似木偶一般不能动弹。
樱花一样的唇瓣近在咫尺，微微张开的双唇，似是她发出的邀请一般，不知为何，周晋轩心中蓦然一动，低下头来。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睁大了眼，整个人早已不能动弹，慌乱之间却与他不期而遇，气息对着气息，嘴唇挨着嘴唇。
周晋轩一怔，墨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一个幽深的无底洞。
她心虚地望向他，在他的眼中清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别……”话未出口，便被他轻柔的唇瓣堵住，她飘零的话语，亦在他口中化为了动人的呢喃。
“轰”的一声，耳边嗡嗡作响，乱石崩摧，天旋地转。
*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总该有点特别的内容，暧昧一下下，为节日增添一点喜气，咩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