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拉德科夫
我花了10个戈比买了一只金翅雀。卖鸟人把它往一只小口袋里一装，一把塞给我，这档子买卖就算成了。
我把金翅雀放进笼子里，就开始天天看它。背部亮绿而腰部点缀了金黄色斑的这种小谷雀，十分乖巧，小眼睛滴溜溜地透着些狡黠。它就只会说“奇希、贝希、奇希、贝希”。
我每天喂它吃白桦树的花絮和赤杨树的花絮，有时也往笼子里扔进几根鲜嫩的柳树柔枝。屋外是冬天，而屋里却暖和，大花盆里用水养着的柳树树枝正鲜亮亮、水灵灵的，像白兔子的尾巴，蓬蓬松松。
金翅雀爱用喙啄食这白兔尾巴样的柳枝。啄着，啄着，啄得越来越起劲，好了，这时它就开始唱歌了！窗外是静寂的冬天，寒风刺骨，可屋子里却暖意融融，鸟儿不时唱起动听的歌来，让人听着简直忘记了冬天。它在横杆上跳来跳去，而嘴里不断迸溅出快乐的歌声，就这么一直唱。
人唱歌总是先吃而后唱。可鸟唱歌的规则却不是这样，跟人相反，先唱后吃。初春时节，清晨还看不清什么，还迷迷蒙蒙的时候，金翅雀却已经亮开了它的歌喉。而天亮以后，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它倒不唱了。原来是天一亮堂，它就能看见它喜欢吃的甲壳虫和蜘蛛了。
金翅雀在我家住定了，已经完全习惯了。我一打开笼子门，它就会跳上我的手指。站稳了，就开始颤动它的歌喉，嘹亮的歌声源源不断地从它的小嘴里飞溅出来！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少了金翅雀了。
可忽然来了早先卖给我金翅雀的那个人，他说：“你把金翅雀卖还给我吧！我昨天去找我心爱的金翅雀窝，发现小雀夭折了。把你的金翅雀卖给我吧！”
我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了——有这样做买卖的吗？
“有的。”他说，“卖给我！”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怎么会卖掉它呢，要是……”
“什么要是，”卖鸟人追逼着我，“什么要是？怕吃亏是不？那么这样，我除付给10戈比，还算给你一年喂养费。喏，一个卢布，把金翅雀卖给我吧。”
“你出100卢布我也不卖呀！”我生气了，“给100卢布，给1000卢布，我也不卖！”
“嗬，我今天碰上投机倒把分子了，”卖鸟人提高了嗓门，“想到我这里敲一家伙啊！区区一只金翅雀，一个卢布的事，他却要敲我1000卢布！你大概是希望我还价，还到999卢布，然后成交——是不？”
我急得直翻白眼，我自己都惊讶了。我也是，我干吗说1000卢布呢……
卖鸟人吐了口口水，呸！砰一声甩上我的门，走了。
可我还一个劲儿在翻白眼，我想，这是干吗？
接着我甩了甩手，闭上了眼睛。我这一生还没有翻过这么长时间的白眼呢！我从我的座位上站起来，房间里弥漫着鲜嫩枫叶的清香和柳树枝条好闻的气息。这时它的花絮已经不再像兔子尾巴，而是像个小鸟蛋了，里边玫瑰红的芽已经绽开了。
我的整个房间里都嘹亮着金翅雀快乐的歌声，歌声像水花一样从它的嘴里飞溅出来！
窗外阴暗的冬天仿佛已经不在了，树枝上仿佛不再挂着冰凌。时序仿佛已到五月……
这就是金翅雀歌声所带来的——金翅雀迎春的歌是如此珍贵，它是1000个卢布能买得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