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爱情的启蒙产生于九岁。
现在回忆,当初对爱情的刻骨铭心的感受居然会胜过不久以前跟一位领导朋友平生第一次吃来自大洋彼岸的“三文鱼”时的感受,这说明精神与物质在心灵高度的占有存在多大的差距。
那时,父亲在我们乡里的中学教民办,带了个毕业班。问题就出在他那个班上。一对男女学生产生了不适宜他们那个年龄段的感情,用现在最通俗的说法叫“早恋”。这类有伤风化的行径无疑使父亲与他的同事们大为光火。他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聚在一起密谋,炮台灯映照下的几张脸上乍明还暗,给了卧在被窝里装睡的我十分不好的印象,甚至当我第一次在语文课里学到“阴谋诡计”这个词时总会很动感地浮现这一幕。灯下密谋的结果是轻松地将在野外约会的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同学逮住了。他们到底还不具备承担情感的能力和责任,嘤嘤呀呀地抽泣着交待“问题”,然后突出了证据──互写的情书。我用小学三年级的语文水平飞快地偷读并完全理解了信的内容和实质,从“亲爱的朋友”到“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没有任何文采可言。他们文字水平的匮乏使情感宣泄不能尽意,于是偷着约会,企图用一种更直白的表达方式抖露激情。结果是失败得一塌糊涂,两人都被开除了。爱情给我的启蒙教育是:爱情是个背时的祸!
我十六岁时,与爱情十分危险地擦了一次边。我对书的贪婪几近饥不择食。十六岁的我被太多的爱情故事浸润与滋养,那是人生最易心旌摇荡的花季。我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在心中精心设计过一场“爱情游戏”。这是精神空闲的产物,需要耐心与时间。我学的专业是机械维修,与我喜好的文学相去甚远,但这并不妨碍我的追求与向往。我在每次作文课上总能弄出精美的文章成为范文而被诵读,这给我的“游戏”提供了可能,有了与女同学探讨文学的机会。当然这也是对我共产主义道德修养的重大考验,更何况我并非那类随意放牧自己情感的人,所以我犹豫彷徨。我除了作文成绩好,专业课也不错,但我最擅长的是调皮捣蛋,喜欢搞恶作剧。老师很恼火,派了班干部叫我到他办公室。老师叫李卫,他说毕业就要参加工作了,还这么疯,一点儿也不懂事。我“研究”爱情这么多年,代写了那么多情意缠绵的情书,促成了不少学友浪漫地徜徉在叫“太阳坡”的爱情高地上。他怎么不说我比别人老练?我也就装成一副混沌不醒的样子,拒绝心中的诱惑,没有使文学研讨升级,也就没能跨进爱情的栅栏。关于伟大爱情的实践构想,便在我十六岁的心里搁浅了。
我在二十一岁开始恋爱,亲身经历爱情。二十一岁的我在一家化工厂烧锅炉,我雕塑感极强地挥舞铁锹铲煤,把炉膛的火拨弄得旺旺烈烈。我渴望加烈火样充满激情的爱恋。她走进我的视线里带点传奇色彩。我在伺弄锅炉的八小时外干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因为家里穷,我得挣足够的钱为爱情栖息的房子作准备,这很重要。在一桩买卖车辆的交易中,她充当了不赚钱的中介入,利差流进了我的腰包。她心知肚明,不说受我利用。这成了我们友情的开始和基础。我想应该请她吃一顿饭,她偏要客气并用礼尚往来的形式使这种友情充满了贸易的味道。她当时在单位干一桩比较体面的差事,使凭了力气累一身臭汗在车间司炉的我有几分自卑。有一次她轻言细语地说上班太累,平时注意多休息,莫熬更守夜。她知道我常“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弄些小块文章在公司的小报上发出来。
二十一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母爱之外的另一种女性细腻的关爱。这至关重要,成了我萌动爱恋的前奏,我走调的语言开始渗入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殷勤。我们的恋爱过程并未表演得轰轰烈烈,平淡无奇,但真实无比。
两年后,我们结婚。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漂亮可人的女儿。
点评:我们怎能让爱情轻得没了分量,情应该表达为终生仅有一次的贞洁的生命行为,因为它是生命的纯洁和虔诚的张扬。确实,一生可以爱很多次,真正的爱情只会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