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从那户人家搬了出来,另找了房子。也在一家戏楼找了个琴师的活。
这几日戏唱得最多的便是牡丹花仙和书生的故事。我想起天界的牡丹花仙,那可不是个会动凡心的。
这日从戏楼出来已是月上中天,我抱着琴慢慢走在路上,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男子站在我的屋前,抱着一把剑,我走近,他抬起头来,上下打量我一眼:“公子远山?”
“在下琴师远山,您怕是找错人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幅画,面向我展开,画上是着红黑两色狩衣的男子,确是我,不过,不是现在的我。
“您的确找错人了。”
“洛紫想见你。”他收了画,转身离开,不快不慢的脚步,像是相信我一定会跟上去。我,也的确跟上去了。牡丹花仙真如戏文里所说为了凡人下界了么,可惜不是个书生,却是个武将。
“洛紫拜见公子。”骠骑将军府内,洛紫还是老样子。
我摆了摆手:“戴罪之身,当不起那两个字。你当真是爱上了个凡人?”
“不是。”回答的却是那男子。
“我向上神求情,不想被推下玲珑台,坠入鬼道,天庭上,牡丹花仙怕是早就换了人了。”洛紫接着说到。求情,她没明说,我也知是为了我求情,可惜,上神都是没有情的。苦了她从仙道坠入鬼道。
“彦白,你先去歇息吧,明日还需早朝呢。”素来高傲的牡丹仙子何曾这么温柔过,若说她来凡间不是为了霍彦白,可现在就在这里,必是为了他了。
“人鬼殊途,你日后该当如何。”那霍彦白是朝中重臣,又为武将,身配古剑,洛紫已鬼之躯在他身边已是勉强,更何况这世间也不会容得下他们相恋。
“从玲珑台上摔下来那一刻我便不想日后了,活一天是一天,牡丹花仙,早就死在玲珑台下了。”
我与她秉烛夜谈,知道她才到人间时是在战场上,尸体铺了一地,千军万马,只有他看见了她,他策马到她身前时她还呆愣着,已入鬼道,仙术是用不了的,可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厮杀。他本想护她,可乱军之中怎护得了。后来才发现,她非他族类,可他还是将她带回了洛阳。
“你说一个将军,就不怕我是细作么,那样放心的对我。”
听她这样说我忍不住笑了,哪一国会有这样的细作啊,硬生生出现在战场上,别人还看不见。
“等他百年之后,让他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一起轮回,下一世好好在一起。”
“承公子吉言。公子,也不知下一世还能不能找到公子。”
“我背着每一世的记忆,我来找你。”
天亮后,我仍是戏楼的琴师,戏台上还唱着牡丹花仙和书生的故事,我总是兀自笑着,不是书生是武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