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祖看着一片沉默便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回去。我也不奢望你们能继续供我读书,但请你们也别再来要求我,用孝道来绑架我,上慈才下孝。”
继祖几句话说得楚老爷子无言以对。楚老爷子是真没有想到继祖能跟画儿一样坚决。走出画儿的大宅,回头看着门楣上的匾额——楚家。
可惜这个楚家无论多荣耀都跟他无关。
继祖看着他们走了,心里像刀剜一样痛。他其实知道是这个结果,可当事实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很难过。
他以为从前他们只是对他没有信心,所以拒绝付出。可当他考上秀才他们对他信心十足,却还是不愿付出,不愿给予。他心里真的堵得慌,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
画儿站在继祖身后,看着他目送着老楚家的人,那背影看起来都充满悲凉,便走过去:“大哥,也许有一天你考中了举人,他们就会知道你其实是特别优秀的。”
继祖摇头:“不会的,哪怕有一天我中了举,只要朝庭没有委任官职,而我想要继续考进士,他们仍旧不会为了我花一个铜板的。”说完转身看着画儿,满眼的感激,“画儿,谢谢你!若是没有你,也就没有我的现在。我向你保证我会加倍努力考中举人,考中进士。绝不辜负你的帮助和信任。”
“我就算了吧!在你身上我又没花多少钱,你还在食为天帮我干活呢?那些都是你的劳动所得。好好考吧!早日达成心愿,别让灵枢等太久。”画儿知道他如此努力是为什么,也知道他灵枢就是他的动力。
继祖听到画儿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却没有否认。便点头:“我会的,不管灵枢能不能等我到那一天,我也会为她努力。”
画儿笑,给继祖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加油!”
继祖终究是没有回稻香村,而棋儿也正式去了食为天厨房帮忙。是画儿带过去的,直接介绍说是她的堂姐,从前二老爷的长女。
这个身份,可想而知在食为天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厨房里的脏活累活可都交给她了。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她不论是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做,从来不偷懒。而且还没有一句怨言,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接受,很尽职的去完成。
时间久了,他们便也没有折腾她的欲望了,反倒觉得他们自己做得有些过份了。阿青见她活儿多,有时候还主动帮她分担一些。她倒是满脸感激,在她休息的空档,会帮阿青倒茶,洗洗汗巾什么的。
棋儿用她的勤劳、本份和踏实赢得了厨房里的伙计一致尊重。棋儿也在食为天的厨房里做得特别开心。
厨房里的事,画儿是知道的。她从来没有插手去管厨子和棋儿的相处,她就是等着棋儿受不了自己走人,可是没有想到棋儿留下来了,而且还赢得后厨的一致肯定。
画儿问棋儿:“二姐,厨房里的活儿那么辛苦,你没有想过不干了吗?”
“我没觉得多辛苦啊!也就是家常活儿,在家里还是得干这些,有时候大太阳还得下田,晒晕在田地里都有。这儿又没有太阳晒,天天还都有肉吃,还有工钱拿。”棋儿是一脸满足。
画儿不禁感叹:勤快妈妈养懒女儿,懒妈妈养勤快女儿。二婶真是懒出这么一个勤快的好女儿来了。
十月中旬的时候,水渠工程彻底完工了。白晓清邀请了画儿一起去稻香村验收,画儿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便格外的重视。
一大早便开始起床准备了,把自己也好好的收拾了一翻。整个人看起来精精神神的,牵着恒儿一起在永乐镇去稻香村必经的路上迎着。待白晓清的仪仗路过时,画儿便加入了队伍。
恒儿特别的激动,一路上就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画儿知道她是想四叔四婶和诗儿了。水渠没完工时,他还经常跑过去玩。所以,这听说去稻香村,而且水渠还完工了就显得特别的高兴。
画儿是越看恒儿这高兴样,心情越好。这到了稻香村,村长以及一些村民都列队迎接,水渠的收尾工作是楚弘忠负责的,他便和村长站在最前头等着县令的验收。
这白晓清的仪仗慢慢到了村口,顿时就锣鼓宣天,热热闹闹的欢迎着。白晓清停了马车,从车上下来,又把画儿和恒儿牵出来。
村里人现在都知道画儿是县令大人的义女,便也习惯了。恒儿这一出来,看到人群中的楚弘实和陈氏便挣脱了画儿的手,一下跑到陈氏的面前,甜甜的叫了声:“娘,好想你哦。”
陈氏差不多一个月没见恒儿了,也想得紧,便弯腰把恒儿抱起来:“来,让娘抱抱,娘也想你。”
画儿的目光全落在陈氏和恒儿身上,见恒儿那腻歪样,不禁一笑,这个小家伙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村长和楚弘忠跟白晓清汇报一些水渠的情况,便领着去了水渠的地方,画儿也跟了过去。恒儿却跟着陈氏回家了。
一路上村长和楚弘忠都在介绍这水渠修建的过程,然后还说了说今天夏天雨水过多的事儿,而还没有修成功的水渠都帮了不少忙,让今年的雨水都没有影响到庄稼。
白晓清自是最喜欢听到丰收的消息,听到今年的收成好,他也高兴。楚弘忠这带着白晓清在田间地头转悠,察看着修建的水渠。画儿没有想到钟亭那么厉害能把水渠修得这么好,真正是下了翻苦功夫。
“这水渠修得很好。老爹,很不错呢!相信这水渠管个几十年或者上百年都不成问题。”画儿看着这利民工程心里是很高兴的,眼里都透着喜悦。
白晓清听画儿这么说,便微微一笑:“那行,你都说好!本官还有何意见?这样吧!这次修水渠你大伯楚弘忠功不可没,就破格录用,到县衙做县尉吧!村长也组织村民有功,就升为乡长。”
画儿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不待她反应过来,楚弘忠和村长立即跪到地上谢恩。修水渠是钟亭的功劳好不好?跟楚弘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倒是村长实至名归,村里修水渠的人员都是他招集的。
白晓清看着画儿那愣怔的模样,便微笑:“画儿,怎么了?是不是太高兴了?一时间接受不了?”
画儿方才回神:“没有。”面对这么多人,她实在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而说什么似乎都不对。
白晓清压低声音小声跟画儿说:“别激动!我就是看你的面子才给你大伯机会的。”
画儿真心是无语至极,她要他给的这个面子干什么?楚弘忠是个能担重任的人吗?自私功利,真的能为百姓谋福吗?
楚弘忠像坐直升机一样,直接从一平头百姓升到了县尉,要掌管着一县之治安,他一个秀才,没有任何经验,有那个能力当好这个县尉吗?
这似乎不是画儿需要担心的问题,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白老爹用一个这样的人,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政绩。她可是一步步帮白老爹都规划好了,别因为这个不定因素,而功亏一篑。
这楚弘忠被县令大人直接委任了县尉的事儿,瞬间便传遍了整个稻香村。楚老爷子一听说,整个人都激动了,对着祖宗的牌位一个劲的叩头:“祖宗保佑啊!弘忠终于当官了,终于当官了。”
姚氏更是喜得不得了,她终于可以当回夫人了,终于从秀才娘子变成了县尉夫人了。她就知道她当初的选择不会错,就知道她总有一天要做夫人的。
一向严肃的钱氏也是乐得满脸笑容:“弘忠真是个争气的,终于当官了。看那个楚画儿还敢对咱们不敬?要是敢不敬让弘忠治她的罪,关了她的食为天。”
姚氏忙说:“可不是,当初让她帮忙给弘忠寻个官当当,她还不乐意,还一口回绝了。看看,看看咱们弘忠现在,自己就当了官。还有那个继祖,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他爹当了官,看他还不巴巴的求着回来。”
这些话画儿是没听见,要是听见,估计也只能呵呵了。
中午县令大人还是去了画儿四叔家,这也是提前约好了。所以今天的菜色特别丰富,画儿还亲自下厨做了菜,白晓清是吃得特别高兴。
席间又聊起来,白晓清说:“这你们两个都有任在身,这稻香村也是个大村子总该再选个村长。若不然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村长忙点头:“那是,那是。”这村长也是个聪明人,若不然也当不了这么大一村子的村长,便说,“这楚弘实在村里人缘好,这修水渠时也很能带动村民,种庄稼是把好手,这陈氏也是个贤惠的,跟村里的小媳妇儿,大婶子相处得也都融洽。我看就由楚弘实接我的任吧!”
白晓清可不就等着这句话?所以听村长这么提,便直接应了:“那行,就由你楚弘实当这稻香村的村长了。”
楚弘实真是有些受宠若惊,村长这官儿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忙推辞:“这使不得,使不得,我这年纪轻说话没份量,该寻个德高望重的来当村长。”
画儿刚好端着菜出来,听四叔这么说,忙补了一句:“四叔,你当这村长是个多轻松的官啊!实话说了吧,最难当的就是村官,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事儿全找着你了。你就别去祸祸那些年长的老人儿了吧!这责任可比权力大多了。是个男人就该挑起这担子,要不然四婶都看不起你。”
白晓清一听画儿这话就知道她是在激楚弘实呢?便也忙接口:“村长这官可真不是好当的。这若大的一个村子,每天该有多少事儿发生啊!那真不是个轻松活儿,能担村长这职责的,必须得是个大男人才行。”
画儿笑着接:“就是!老爹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四叔,你这为了四婶、恒儿和诗儿不得也像个男人吗?”
楚弘实顿时愣怔住了,他啥苦都能吃,啥罪都能受,就怕自己媳妇儿女瞧不上自己,这为了恒儿、诗儿,他也不能太没魄力不是?便点头:“行!既然这村长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我就当了。”
画儿一听这话放心了,便说:“这才对嘛!这厨屋里头还有菜,你们好好喝。”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
这四婶还在揉面,画儿一过去就笑眯眯的报喜:“四婶,刚县令大人任命了四叔做稻香村的村长。”
陈氏一惊,停了揉面的手:“你说啥?你四叔当村长了?”
“嗯!前村长推荐,县令大人亲自任命的。这往后稻香村可就要交到四叔手里了。”画儿是满脸笑容,这可是她今天最高兴的事儿。
这下可把陈氏惊呆了:“怎么就选到他头上了呢?村里那么多德高望重的老人?”
“县令大人肯定是觉得人年经办事儿比较有魄力,体力上也比老人家强。再者这县令大人年纪也不大,年纪相仿也容易沟通一些。”画儿觉得这是件好事儿,这四叔当了村长,稻香村又刚修了水渠,再有啥利民的实验都可以放在稻香村。
画儿的理想可是把这稻香村变成她那个时代的华西村。这四叔当了村长,以后的工作可不就好开展多了。
陈氏惊讶过后,可就是喜悦了。她实在是高兴,从前在老楚家,他们两口子一直被压制着,有啥想法不敢说,有啥意见不敢提。
这一搬出来自己过自己的,弘实明显也比从前有主见多了。这他建房子,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过来帮过忙,他也从来不亏待帮助他们的人,这就赞下了好人缘。后来又跟村里劳力一起修水渠,钟亭又一直在他们家落脚,跟着钟亭学了很多东西,脑子也变得活络了。为人也真诚,在村里可不就慢慢变得跟领头羊一样。这个村长还真是担得起。
倒了傍晚,画儿便跟着白晓清一起走了。恒儿想多住几天,便留在了稻香村。画儿和白晓清坐在马车里。白晓清以为画儿会感谢他两句,让他大伯一下做了县尉。谁知画儿一言不发。
“画儿,这我回去之后,可就要安排你大伯上任的事。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做几道菜给老爹尝尝。”白晓清故意把话题往上面引。
画儿笑着点头:“好!我一定做几道好菜给你尝尝。用来特别感谢你选了我四叔做村长,这是你做得最明智的选择。”
“嘿,你这丫头奇怪了哈,你不感谢我让你大伯做了县尉,你倒是感谢我让你四叔做了村长。这县尉可比村长大多了。”白晓清还真不懂画儿这是啥意思。
“有啥好奇怪,因为选我四叔做村长是实至名归。”画儿后话就没有说了,她一个晚辈去评论长辈肯定是不应该的,哪怕面前这个是她义父兼朋友。
白晓清细细想了画儿这话,算是听明白了。画儿这是不想他大伯靠裙带关系啊!便解释:“你大伯人也不错,是个能吃苦的,虽然这给官职大了点儿,但相信过段时间的历练,他会是个称职的官。”
画儿真是无语了,谁跟他说这个了?果然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面。让她怎么说?说他大伯是个自私功利的人,不会给上阳县的百姓谋福祉?这话如果一出口潜在意思就是说:白晓清,谁稀罕你给我的面子,你就是个识人不清,看人不准的糊涂虫。
这话她能说吗?能说吗?交情归交情,可堂堂一个县令也经不得她这么指责啊!便只能闭嘴,啥话也不说了。
“老爹,我想在上阳县开个海鲜楼。本来我打算在济宁府开的,可是被知府大人卡住了,开不成。我不想拿我的煤矿换开酒楼的资格。”画儿只得说别的了,对于他大伯这件事,她只能忽略,不做任何评论。
白晓清点头:“那行,不去济宁府也好,那大老远的。这在上阳县离家里又近,你一个女孩子赚那么多钱干啥?”
“我赚钱养家啊!要供我弟读书、娶媳妇儿啊!”画儿想都没有想直接回应了一句。
白晓清不禁一笑:“你这哪里像是恒儿他姐,你这跟恒儿他娘一样,他还这么小你就担心他娶媳妇儿的事儿去了。”
“有什么不对吗?人长得很快的,短短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当然要赚很多的钱,才能给他搭一个好的平台。”画儿突然也觉得她这姐是有点儿像妈。
白晓清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说的话,做的事儿,还有一些想法,完全就不像一个小孩子。行!啥时候想在上阳县开酒楼,支会老爹一声儿。”
画儿点对:“嗯!到时候少不了要去烦你。对了,现在上阳县个个镇都煤碳的代理商了。这个行当起点低,我们特别甄选了一些家庭比较困难的来做这事儿。”
“这事儿也听说了,你这算是又帮了老爹一个大忙。特别是你们永乐镇那真是只要不懒就没有吃不饱饭的人。”白晓清还是比较欣慰的,他来做这个县令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楚画儿,认了她做义女。
“那当然,我是永乐镇的人,我就想做到以后出了永乐镇,去到哪里都能大声骄傲的告诉别人,我是永乐镇的。然后看着别人羡慕、称赞的目光。”画儿眼里那是一片希冀。
这也是白晓清的希望,他也希望他治理的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人人都有吃有穿,生了病看着起大夫,老了人葬得起,家里还有庆余。他也为这个理想所奋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