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笙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喜欢画儿,只是我和夫人一直把画儿当干闺女一般,这若是将来变成儿媳,我和夫人情感上接受不了。”
“你刚不是还说他们只是小孩儿吗?你也无需太过介怀,或许长大了就变成兄妹情了。”林先生忙安慰陆玉笙。
“不可能!”陆维桢端着一盘菜上桌,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是不悦的否定了,“画儿就是画儿,我永远不可能把她当妹妹的。我们约定好了,她做了御厨,我考上了状元,我就大红花轿娶她过门。”
林先生和陆玉笙顿时怔住了,林先生一笑:“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陆玉笙听儿子这话,是很欣慰的,对科考不太热衷的他现在有了奋斗的目标,他是该高兴的。若是画儿能给他这样的动力,他有什么理由去担心呢?阴沉着的脸终于变平和了,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喜悦。
陆维桢有些疑惑了,刚老师和他爹对这件事都是不乐意的,怎么这会儿似乎默认了。便也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我再去端菜。”
这林先生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调味料也少得可怜,画儿便只得做了一个冬笋炒腊肉,一个三鲜豆腐羹,外加一个东北乱炖,把各式食材分阶段的放里锅中炖,然后架起小炉边炖,边吃,还是很适合这下雪天的。
五人围炉而坐,边吃边聊,还真不觉着冷。林先生对吃是没有什么讲究的,这突然被画儿弄的这几个菜吃馋了,当即便说:“其实去给恒儿做先生也还不错,至少能饱口福。”
画儿刚刚一直在聊,林先生没有拒绝却也还是有些犹豫的,这听林先生这话,画儿顿时明白过来了。忙放下碗筷把恒儿拉着往地上一跪:“多谢林先生肯收恒儿这个学生,请受我们姐弟二人一拜。”说完便对着林先生叩了一个响头。
林先生这是知道这画儿是个机灵聪慧的,却没想到这么反应这样快。便微微一笑:“起来吧!恒儿我收下了。”
恒儿忙又叩了一个头:“谢先生肯收恒儿,恒儿从今往后必认真听先生教诲。”
“好!都起来吧!这地上凉,别老跪着了。”林先生只知这画儿机灵,却不曾想这恒儿也不比他姐姐差。
“谢先生。”恒儿起身又对着林先生鞠了一躬。
“坐下吃吧!这天儿冷,吃得热呼呼的才好。”林先生看恒儿的目光忽然也变得慈爱起来。
这晚饭过后,林先生简单的测试了一下恒儿的基础,心里便已有了了解,不惜当着陆家父子的面儿夸了一句:“是个聪明的孩子,跟桢儿小时候有得一拼。”
陆维桢心里是替恒儿高兴,但还是玩笑了一句:“先生从前夸我是难得一见的聪慧,少有的聪明,怎的你收的学生个个都如此呢?”
画儿一笑:“这只能说明先生慧眼,只收人中龙凤做学生。”
林先生爽朗的大笑起来:“我倒是希望我所有的学生都将成为人中之龙凤。桢儿如此恒儿亦如此。”
恒儿一脸认真的拱手:“恒儿定不负先生望,必将努力成为令先生骄傲的人。”
林先生点头:“好!是个有志气的,将来必成大气。”
这气氛和谐一片,相谈甚欢,夜亦慢慢深沉,几人渐渐困意袭来。特别是恒儿人小也格外容易犯困。
“我这里只有一间卧房,我这把画儿和恒儿送到别家安置吧!”林老先生起身便拎上灯笼,把画儿送到村里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只有婆媳二人,儿子参了军,前年战死了。婆婆姓李,媳妇儿姓周。这婆媳俩都是热情之人,见林先生送了两个小孩儿给她们照料一晚,一口答应了。这恒儿长得又招人疼,嘴巴又乖巧,哄得这婆媳俩眉开眼笑的。
这周氏还没有孩子丈夫就战死了,这看到恒儿是喜欢得不得了。把家里一点儿好吃的全拿出来招待恒儿了。恒儿很是知礼的只取了一样,道谢。周氏见恒儿这般的懂事儿,不由得夸赞,眼里是浓浓的酸愁:“恒儿这孩子教养的真是好。”
恒儿实在困得不行了,这刚躺到炕上就睡着了。画儿打量了一下这婆媳二人的屋子,甚是简陋,料想家境不是太好。便试着与其婆媳二人攀谈:“李婆婆,您儿子的抚恤金够养活你们后半生不?”
说起这个,李氏眉宇间的伤痛就出来了:“这抚恤金经几道手,到了我们手里只有二十两银子,丧葬都用了十多两了,怎么够?”
“怎么会这样呢?”画儿觉得朝庭怎么都不会克扣抚恤金吧!县里更是不敢吧!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们拿到手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前些年也是我们村的,也战死了,抚恤金只给了十两。”周氏也忙接口,“我们还算好的,因为我男人是个十夫长,给得才多些。”
画儿真没有想到古时候这人命是这么不值钱,而这些家属也真是弱势群体。认为跟旁人差不多就默默接受,不去争取自己合法的权益。她虽感概,可这是她管不了的,她也是平头百姓,还是个没有任何后台的商人。便又问:“这样啊?那你们平常咋生活啊?”
“人勤快点儿呗,这就我和婆婆两个人,虽说过得不富裕,倒也能活命。”周氏笑着回应。
看来也是个性格极好的,还是个乐观的人。画儿便说:“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您二位愿不愿意?”
周氏说:“有啥想法儿,你说呗。”
“我和恒儿父母走得早,我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好在家里有点儿生意维持生计。这恒儿到了该请先生的时候了,平常我们姐弟二人还好,这请了先生自是需个人照料。这一时间也请不到人,不知二位……”画儿说到这里便停了停,话说到这份上来了,只要这婆媳二人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画儿的意思,画儿没有说完,就是怕这婆媳二人觉得轻贱了她们,毕竟是去侍候人儿的。
李氏朝周氏看了一眼,李氏是觉着周氏嫁到他们家长年守活寡已经很委屈了,后来儿子又战死了,连个孩子也没给她留下。本来她可以改嫁,可是这周氏却是个有孝心的,非得留下来侍候她。她是觉得这事儿极好的,可是她又不想媳妇儿为了养活她,而去受委屈。
周氏倒是满心欢喜:“这我婆婆上了年纪,做不了啥重活儿。我行!我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上我婆婆,我也好照料她。”
李氏心里酸酸的,顿时红了眼眶,她没有福气享儿孙福,可是老天待她不薄给她这么好一媳妇儿。
画儿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这古时候关系这么和谐的婆媳确实不多,这也确实让她感动了一把:“其实也没啥重活!都是些家务事儿,若是愿意,你带上你婆婆一起吧!一个月给你们婆媳三两月钱,吃住算我的。可好?”
李氏和周氏顿时脸上露出笑容:“三两月钱这么多?”要知道他们一年勤勤恳恳的在地里刨食最多也只能弄个三五两银子。若是愿意,您二位就把这里的事儿处理一下,跟林先生一起过去吧!“画儿微微一笑,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给恒儿请到了先生,也给家里请到了佣人。
李氏和周氏有些不自然,相视看了一眼,李氏说:“这我们还是跟林先生错开时间吧!毕竟林先生是个独身。”李氏想这画儿年纪小,可能没考虑到人言可畏这事儿。
李氏这么一说,画儿一下明白了,便满脸的歉意:“是我考虑不周,那行。明个我们跟先生先去,过两天我再派人来接您二位。”
李氏忙一口答应了。
许是把事儿办好了,画儿夜里睡得格外踏实。早上起床,周氏弄了热呼呼的面条给恒儿和画儿吃。外面雪已经停了,吃过后,跟她们婆媳道别,带着恒儿去林先生处。这打开门一阵清冽的气息袭来,抬眼望去到处一片白,银装素裹,煞是漂亮。
恒儿顿时露出兴奋的笑容:“哇,到处都白了。”迈出小短腿在雪地上奔跑,雪地上瞬间留下一行小脚印,“好开心,可以玩雪了。”
画儿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画面了,整个村庄的屋顶都像铺了一层雪毯,枯树枝上也挂了一层雪,银色的枝条特别的梦幻。画儿在恒儿身后叮嘱:“你慢点儿,小心滑倒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很小心的。”恒儿一脸的兴奋,迈着小短腿继续朝林先生的小木屋跑。
画儿只得跟在恒儿身后,这还刚到院子外,恒儿就开始喊了:“师兄哥哥,快出来,快出来,外面白茫茫一片,好厚的雪啊!”
陆维桢在屋里听到恒儿的声音忙把门打开了,那穿着蓝色斗篷的小身影正在雪地上奔跑,伴着一串笑声。画儿裹着大红的斗篷在后面跟着,一直叮咛:“你慢点儿,小心点儿,别跑太快了。”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美了,两个小人一红一蓝,在一片白雪的映衬下,怎么瞧着都透着可爱,不禁笑了:“恒儿,要不要师兄哥哥陪你打雪仗啊?”
画儿真是无言至极,师兄哥哥这是个什么称呼?太别扭了:“行了,他小不懂事儿,你也小啊!这大冷天的还打雪仗,把衣服打湿了不冷啊!”画儿这话还没有落音,就被一雪球正中后背,一转身看到恒儿笑得花枝乱颤,手里还带着雪沫儿。
“恒儿!你居然丢姐姐?”画儿佯怒,瞪着恒儿。
恒儿对着画儿做了个鬼脸,跑到一边又去搓雪球了。忽然背后又中一下,画儿转身怒目圆睁:“陆维桢,你好幼稚啊!”
陆维桢挑了挑眉:“怎样?要不要报仇啊!”
画儿瞬间蹲下,抓了一把雪捏紧,直朝陆维桢丢过去:“当然要啊!”
陆维桢身子一闪,躲开了一脸得意:“没打着,没打着。再来再来……”话没落音,一个雪球正中脑门,碎了他一脸的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