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嗔痴恨，成住坏空。”
空灵的声音诡异地在刘一凡心中回荡，让他的神智不由得恍惚起来。
滚，滚出我的脑子！
刘一凡在心里大叫，用尽了全力将插在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
无论你是谁，别想阻止我！
“人生苦，痴情最苦。因果轮回，自有报应。”
一副他在杀人后锒铛入狱惨死狱中的画面蛮横地闯进了他的意识，画面中还有父母哭泣的脸庞。
去你妈的报应！
手臂重若千钧，刘一凡却没有停止。
报应能杀了这个人渣么？
报应不能，我能！
“今生苦修，来世自有福报。”
来世的福报，来世再修！
今生今世，我就算下了地狱，也要把他的命拿来！
锃。
利刃出鞘，在刘一凡的意识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也划破了眼前的恍惚。
空无一物，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来到了这个地方，地上杂乱地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
他对这里很熟悉，这里是他预定的销毁赃物的地点，每天早上五点钟会有垃圾车固定来清理垃圾，然后拉到城外的填埋场埋掉，没有证据，没有人能够抓住他。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家伙呢？在哪儿？
刘一凡猛然环视，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心中愤怒、绝望还带着些惊恐。
“你是谁！”刘一凡冲着天空大喊：“你他妈到底是谁，为什么阻止我，为什么！”
声音远远传开，然后再墙壁的反射下回荡。
一个身影悄然现身，那身影并不像是实质，而更像是传说中的鬼魂。
“我叫赵明。”那身影飘忽着来到刘一凡身前，说道：“我很喜欢你的态度，为了这样一个人渣将自己填进去未免太不值得。”
刘一凡皱了皱眉，强行将心中横冲直撞的恐惧压了下去，尽量用最为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是鬼？”
赵明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说道：“如果说我现在的样子的话，那么，是的。”
“好吧……”刘一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值不值，只有我自己说了算，别再阻止我。”
说完，刘一凡转身就走。
赵明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刘一凡身前，将刘一凡吓了一大跳，赵明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毛，说道：“别急，我并不想阻止你报仇，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它不仅能帮你报仇，而且能够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刘一凡皱着眉头咬了咬嘴唇，说道：“如果真有这种东西，你怎么还会变成鬼？让开。”
“那可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赵明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而且想必你也不会想要听，答应我，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对吧？”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刘一凡心里有些将信将疑，迟疑着说道：“我不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我只是一个为了报仇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普通人，抛去想要报仇，像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赵明眼中露出欣赏而有趣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也正是我看好你的地方，冷静，谨慎，而且有自知之明，不错，很不错。”
说着赵明手上微微一晃，出现了两本厚重的线装册子，用血红色的绳子穿好，一本雪白一本墨黑。
“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好好给我听清楚。”赵明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这一瞬间的威仪竟让刘一凡有了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百余年前，天道崩碎，四方混乱，妖魔并起，无数星宿神佛陨落，凝结了人世间无穷愿力的天地人三书崩碎，化成碎片散落人间。其中有天书封神榜，地书河图洛书，人书生死簿。”
随着赵明的描述，刘一凡眼前恍惚出现了那一幕幕震撼的画面，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环境有人对刘一凡说出了这种话，那么他一定会觉得是网络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然而赵明的话却让他无法质疑。
“我手中两部，就是生死簿的一部分，白者为生，黑者为死，生簿善能济世救人，死簿多有杀人催命，两者皆有御鬼之能，现在挑一部吧。”
没有任何犹豫，刘一凡将手放在了黑色的簿子上，说道：“如果是一个月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簿，现在，我只想杀人。”
“好，好，好！”赵明连说了三个好字，双手内外一翻，生簿悄然不见，死簿却化成了一道黑色的流光顺着刘一凡的手臂钻了进去。
冰冷，战栗，那流光在刘一凡的肌体中穿行，最终在心脏处徘徊不去，然后安定下来。
赵明的身影淡薄了许多。
刘一凡感觉身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抬起头来，刘一凡对着赵明说道：“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么？我可以帮你。”
“心愿？”赵明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我这辈子没什么心愿，如果说有的话，那么，如果你将来有能力，就帮我来守护这世界吧？”
刘一凡愕然。
守护世界？
赵明看着刘一凡愕然的样子哈哈大笑，就这样化成点点碧绿色的光芒消散在天地之间。
刘一凡愕然摇了摇头，心中万分迷茫，抬腿想要向着自己的家里走，可是刚刚走出两步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刘一凡从床上醒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连睁眼都无比的吃力，本想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然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余光让他心头剧震，不顾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刘一凡咽了口唾沫，嘴唇不住地颤抖，眼圈发红，说不出一个字，此刻他那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他眼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青……”刘一凡的嗓音沙哑而颤抖：“青鸾，你，你不是……我，我一定是在做梦，这，这真是……”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青鸾仍旧淡淡地笑着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一如往常一般：“这些天，苦了你了。”
刘一凡抹了抹眼泪，这些天心中积压着的苦楚和委屈瞬间消弭无形，他上前急走两步就要牵住青鸾的手，可是手过处竟然从青鸾的身上穿了过去。
刘一凡呆立当场。
青鸾笑了笑，上前将其虚虚抱住，说道：“对不起，我已经是鬼了呢。”
眼泪划过刘一凡的脸颊，穿过青鸾的身体跌落到地面，溅起一片烟尘。
“呜……”
刘一凡需抱着青鸾，低声哽咽。
良久。
刘一凡红肿着眼睛站直了身体，忽然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帮你报仇。”
他这些日子里心里想的只有报仇两个字，没有别的，当如今青鸾以一个鬼的身份站在他面前，他心中的痛苦和愧疚也越发沸腾。
青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呢，如果你昨天真的杀了他，我才会不安呢。”
说完，青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说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先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刘一凡急忙说道：“什么没时间了？我，我不要你走。”
“听我说完。”青鸾神色变得悲伤，淡然说道：“我死后看到你的样子真的很心疼，你对我的心意我也知道，如果我还没死该多好……”
刘一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听着。
青鸾继续说道：“我本该消散了，只是赵明先生帮我重新凝聚了魂体，他有些事情要我转达给你……”
窗帘外的阳光由单薄转向浓烈，又从浓烈转向淡薄。
青鸾说了很多，一凡一直在静静听着，很多话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看着青鸾，怔怔地。
青鸾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轻轻在刘一凡额头一吻，低声说道：“一凡，帮我把窗帘打开好么，我想再最后见一眼阳光。”
她的身体已然淡薄得缥缈。
刘一凡心中刺痛，沙哑着嗓子说道：“哎……”
他走到窗边，轻轻将窗帘打开一道缝隙。
醇厚的夕阳照射进来。
青鸾脸上带着解脱般的笑意，化成点点流光。
“忘了我吧……”
橙红色的阳光照耀出纷飞的微尘，让恍惚中的刘一凡感觉到了窒息，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知道日落，而后，星辰漫天。
一凡叹了口气，闷闷地抽了半包烟，然后走进卫生间冲了个凉，换了一身很久没有穿过的长袖的春衣。
在他洗澡的时候他看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红色的印痕，环绕一圈之后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口，这是他作为死簿持有者的印记。
将自己的胡子刮干净，头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还好之前一直留着寸头，如今虽然一个多月没有修剪倒也并不十分长。
走出门外，将手一扬，一本黑色的由血色粗线串起来的黑色的簿子出现在手中。
一件黑色的风衣突兀出现，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那本本来足有一尺长的簿子缩小成了巴掌大小，被他装进了贴着胸口的口袋。
刘一凡。
二十岁。
死簿持有者。
今天开始，展开真正的复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