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学校的声望不再完全依赖于校长个人的人格力量和组织才能。我们学校日常工作中的这种一刀切的倾向也有它的缺点，在这样的条件下学校和学生的个性都不能得到发展。公共考试——以及建立于这种考试之上的学校工作系统——必然限制个性、性格及文化修养的培养。因为当同一考试同时在全国范围内举行时，我们可以被测量出什么呢？学生想些什么，或者他知道些什么，或者是将他的所见所闻写下来？显然，后者因为允许主考官和应试者在一件牵涉广泛的事件上任意自由发挥而可能导致不公平。因此，事实、可测量的事件成为学校生活的精神食品。如果教师置身于散漫的教学中，他会及时抽身，而且紧盯事实讲，因为只有事实才可以测试，因此，学生的成功就依赖于教师接受、记忆、分类和再现事实的能力。毫无疑问，这种事实性的知识是一种无价的财富，但它不是教养，并不一定会培养出一个有教养的头脑。与此同时，学校的常规工作变得如此机械和无休无止，时常匆忙地复习，太少的空闲、太少的机会可以让教师和学生建立一种亲善友爱的关系、去真切地感觉自己亲手对男孩性格的塑造，也没有空间进行更为细致的道德训练，进行那种为师者应该给予学生的友善接触。工作、常规本身提供了令人鼓舞的道德训练。我们并非要反对勤奋、严格、坚持、稳定而集中的努力，而是需要其他一些更多的东西，它们不容易定义，只能在与良师益友在道德和精神方面的有益交往中才能获得，而这些正是由于功课的压力而被排斥了的东西。那么该说些什么呢？放弃考试，让老师及其教学徘徊于过去那种漫无边际的风格？绝不，这样会失去太多的东西。让孩子们继续像现在这样上学，而让他们从考试中抽身？不，因为现在学校所提供的训练都或多或少地围绕着考试进行。而且如果你不抓住它，就不能从中得到任何东西。我们要做的是，直面现实，吸取学校所提供的精华并心怀感激，弄清楚学校所不能提供的训练是什么，并且看看任何学校所不能提供的文化或道德训练是否可以由家庭来提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更好的方法，在对海军学员的考试中发现，而且多年来父母联合会实践着一种教育形式，把它自己引向一种测试智力而非成功的“填鸭式”的考试。
操场上的训练与课堂一样重要
父母的责任是更多需要被坚持的，因为学校生活的要求是如此严格，以至于现代学校的男孩或女孩几乎像斯巴达儿童一样，被父母放弃而为国家所有。离家到校的儿童回家时会受到对客人般的款待，起先受到悉心照顾，然后在漫长的假日结束之前被发现有点碍事。但是父母不常训练他们，像他们对尚未离家的年长孩子所做的那样。非寄宿制学校应该提供便利，使孩子们时常处于家庭影响下，但是学校这么做了吗？事实上，难道不是学校的功课占用了孩子们太多的时间，难道不是他们的学校伙伴和兴趣占据了他们的空闲时间，而使父母逐渐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吗？然后，这些年轻人为他们自己设立了一套准则：“噢，没有人这么做”“没人这么想”“所有的男孩都”或“所有的女孩都”等诸如此类的说法，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大部分与父母的争端。最糟糕的是，许多父母，包括各种各样的优秀人物，都倾向于相信他们的孩子在学校得到了他们所不能给予的更好东西，也就是说，事实上，学校提供了所有恰当、合适的训练，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不被打扰。
因为孩子们现在还意识不到，除了学校提供的东西之外他们还有什么需要，所以他们对学校生活的接受更为彻底。工作和娱乐，如果二者处于适当的比例，有着恰当的安排，而且生活也令人愉快，那么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像学校——男童学校那样提供了如此平衡的工作和娱乐。更别说向女孩们提供的娱乐了。父母几乎像重视学校教室里的训练一样重视操场上的训练，这是正确的——不仅仅因为这些活动能提供无与伦比的身体训练，而且还因为它们能培养“毅力”、“耐力、远见、力量以及技巧”、对规则的遵守、对权威的顺从、愿意让贤、自立精神、互相之间的信任。甚至在糟糕的情形下，这些品质也能从学校游戏中通过孩子们的规则、他们的头领、他们的竞赛、他们的对手培养起来。而在这样一个由毅力和韧性取胜的世界里，男孩们还能拥有更好的训练吗？有人会倾向于否定女孩们的游戏，因为即使她们采用了真正的男孩游戏，也几乎不能像男孩那样极端认真地接受，因此也就没能达到同样的训练效果。但时至今日，无论如何，生活不再像对男孩们那样向女孩们提供那些粗野过时的东西，因而这些训练对刚毅的培养也同样被放弃了。那些为了娱乐而成立的团队对男孩性格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擅长运动、同时又富有思想的年轻老师认识到，如果他们要影响男孩们，就必须能够在操场上有很好的表现，以表明他们与男孩生活的主要兴趣能产生共鸣。友谊和同志之情也是这样培养出来的。正是在操场上，男孩们发现了杰出的、具有男子气概的理想形象，并树立起他们所要追随的榜样。
学校统治
操场担负着无价的工作，而且与塑造孩子们最好的、最具特征的品性大有关系，确实，操场上的训练与学校教室里的训练一样，是不完全的。事实上学校教室以及操场上的训练很大程度上都是通过对那些我们每个人身上普遍存在的欲望的刺激与平衡得以实现的——对力量的欲望、社会的欲望、对于尊重、对于知识的欲望、纯粹的动物本能、胜过他人的欲望、对于工作，或是行动的欲望，甚至是贪欲——对财富的渴望。这是一个冗长的欲望列表，我们很有可能通过利用和调节这些自然欲望去控制一个人，以使他能为自己塑造一个令人尊敬的形象，即使他没什么责任感，感情脆弱，而且无人拘束的性情随时可能变得粗野、缺乏使纯粹的性情变成品质的教养。现在通过一个人的欲望来控制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方法。保姆就非常懂得这一点，孩子对表扬、玩乐、棒棒糖的渴望让她总是可以把握住一些事，通过这些事来奖励孩子好的行为。当我们试图刺激人们时，恰恰就是通过他们的欲望。他们想要的工作、玩乐或者是权力，金钱或土地，而且任何人利用这些欲望中的任何一个都能获得成功。因为这种通过欲望的控制方法是最简单，也是最普遍的，学校像其他地方一样，表扬、奖励、地位、成功、杰出，不管是在游戏中还是在考试中，这些都足以使一个学校保持活力与成功，以致没有人想过还缺乏其他的行为动机。所有这些欲望就它们自身而言，在一定限度内是正当的，而且我们可以相信它们是作为让我们进步的动力深植于我们心中，一个对财富没有渴望、没有野心的人不像有这些欲望的人那样可以促使他自己和这个世界前进。
再者，整体而言在学校里这些欲望都被很好地控制着，一个人被带入与另一个人的竞争之中，而结果是他们具有了学校把男孩“塑造成一个男人”的训练下的坚强品质和纯正美德。不足之处在于，男孩们和女孩们被过多地以粗暴的方式对待，没有考虑到每个人的特殊倾向，这些倾向有的需要压制，有的需要指引，而有的则需要鼓励。虚荣的女孩被塑造成一个虚荣者，胆怯的人遭受冷落和斥责，没有时间为瘸腿的人送上一根拐杖，没有时间搀扶跌跌撞撞的人。所有人要么跟上步调，要么退出比赛。在成功地度过其学校生涯之后，学生的性格可能变得何等粗鲁，节操可能变得何等不完善，对国家、亲人的情感可能变得何等冷漠，真是令人吃惊。原因在于，通过欲望来控制学生的规则在学校教育中被忽略了。这还不是所有的，在学校里成功的男孩往往成为一个缺乏智力上的好奇、讨厌阅读、逃避思考劳作的人。在这里，我只稍稍提及我们许多学校中对那些充满思考的头脑的极度压抑，而且由此给父母带来的恐惧和不知所措的苦恼。至于父母可以做些什么，以让他们的孩子对将要遇上的危险有所准备，我没话可说，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去做，而且关于这方面可能已经说得太多。我们很容易忘记，每一种犯罪都是首先孕育于思想之中，而后才付诸行动的，也就是说，事实上，一旦头脑想到，就已经潜在地犯了罪。对于年轻人来说，我们可能以自己盲目的热情污染了花儿的美丽，玷污了小鸟的清白。
如果以我们头脑中的既定目标来教育学生，我们很可能会成为罪恶不自觉的教唆者，因为年轻人常常能察觉到他人内心的动机。那种与科学事实打交道，而且不关心其他任何事的老师没有害处，而品德好的人，在思想中有道德底线的人无意识地提示了他内心深处最艰苦地与之做斗争的罪恶。男孩们会意识到他所意识到的，而那就足够了我相信安全处于一个未为人知的地方。正如我们所知，未被充实的思想为七种原罪提供了港湾，而且智力的空乏、浅薄无知可能正是我们所痛惜的许多罪恶的首要根源。也许很少有男孩不是只把学习当成必须克服的煎熬，然而男孩们天生就充满求知的欲望。给他们提供占据他们思想的令人出神的学习，而且提供可以讨论的问题，就像我们都讨论我们正在读的书，那么就再也没有空间留待不洁的想象来填充了。有各种各样的学校，在有的学校，最高种类的道德训练是与每个男孩性格中良心的发展，以及帮助他走向更好的生活的精神见识和教导相联系的。但是这样的学校并非在每个街道都有，而且父母最好不要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孩子读书的那所学校就是这样的学校。更好的办法是：客观地认识这所学校的价值，对它所提供的训练表示感激，直接面对它的不足，对于学校不能给予的东西努力通过各种家庭训练的方法加以弥补。
女子学校
女孩们从学校生活中的所得，整体上要比男孩们的更差。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在男孩们的游戏中充满着慷慨大度，自由和友好的“你来我往”，而这是女孩们缺乏的。女孩间美丽而持久的友谊在大多数学校中都会形成，但是女孩们并不经常做出互惠的行为。也许因为她们更脆弱，更容易神经紧张，因而在机体上比男孩们更加过敏，她们经常铆足了劲使对方遭受损失而不是获得成功。她们没有男孩们在游戏中所创立的一般联盟，而且她们的联合建立在谈话的基础上，而这往往容易变成闲话，可能变成感情用事的、不健康的闲话。一个有着良好、纯洁、高贵性格的女孩就像盐一样调节着整个学校，而幸亏这样的女孩足够多。但是父母们应该记住另外一种可能性才好，他们的女儿可能被抛入一群女孩之中，这群女孩并非品行不端，而是缺少内涵，这些人会使他们的女儿也下降到她们的那种水平。因为女孩们生性敏感，容易走向小小的嫉妒、猜疑、“结成小党派”，这些阻碍了她们从彼此的团体之中获得应该获得的所有好处，她们更多地依赖于头领的品质，以及她们与头领接触的机会。
如果她是一个头脑清楚、精力充沛、有高度纪律和高尚品质的女孩，令人吃惊的是所有那些女性性格中可爱的特征将会如何像被磁铁吸引一样被吸向她，而且在她四周的女孩们都根据自己的天性，而且每个人都模仿这位女孩的典型塑造她们自己，这种“大量人的意气相投”刺激她们追求德行，而且每个人“在比赛中都有着竞争性的快速”。假设采用在描述兰特？卡彭特先生在做学校校长时用过的话，一个女人对她的学生拥有“支配尊敬和重建意志”的能力，“伟大的丰富的智慧力量，有渗透于整个生活和交往中深刻的理解判断力，有来自于对女孩天性彻底慈爱的同情的洞察力”，而且她要“每天取得大部分老师认为是不可能的成功”，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成功地把精神生活的钥匙交到她的学生的手上，这种成功将成为现实。这样的女人使女孩天性中所有美丽的东西都走向她——它的热情、温和、顺从、奉献，并且喜欢制造奇迹，而父母们看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女儿，变成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成长为完美的女人。但是这样的女教师像优秀的男教师一样非常少，而且，事实上这样也好，因为如果父母们的最高作用被外人履行，父亲和母亲还剩下什么事可做呢？毫无疑问，父母亲们会小心地把他们的女儿置于广受尊敬的女人的管束之下，在此之后，他们可以估量学校所提供的训练的价值，而且努力在家中补充它的不足。学校训练的价值对于少女是多么棒啊！
她们可以意识到谁曾经有过糊涂、错误的经历，谁缺乏专注勤奋、任意散漫，谁对工作缺乏责任心，谁喜欢拖拖拉拉——这些都是在家中受教育、受家庭女教师照看的年轻女子的毛病。当然也有例外，有各种不同的家庭女教师，而一个以知识本身为乐趣的女人训练出来的女孩，可能会在超越个人兴趣、热爱生活、主动性方面胜过学校的女孩们。如果女孩的父亲参与对她的教育，她们往往会成功。家庭教育下的女孩可能有快乐的环境，擅长于智力上的敏锐和道德上的优雅，但是总的来说，在工作习惯、工作能力、在对工作尽心尽责方面，学校的女孩通常远远超出没有经历过学校训练、而是受一个普通的未经训练的女教师教养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