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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昏昏灯火话平生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

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

欲问归期何日是,寄书应见雁南征。

——王安石:《示长安君》

苏洵写过一篇《辨奸篇》,是循宋代保守派司马光反对王安石政治革新的观点而写的,以借古讽今的手法,影射王安石之所作所为是“不近人情”,是“大奸慝”、为患天下。这种政争的文字,不能据以论断王安石的为人,倒是通过这首律诗,却可窥见他的思想感情及待人接物的态度。

诗题《示长安君》,是表明赠给他的妹妹王文淑的,文淑嫁工部侍郎张奎,封长安县君,所以称长安君。王安石写这首诗的背景,是他于嘉祐四年奉派出使辽国远去塞外之时,文淑为他饯行,于殷殷惜别的情绪中以真挚的感情而题诗留别。全诗清浅如话,一气呵成,是宋诗中写离情别绪的佳作。

王安石虽然是胸怀远志的政治家,却有浓郁的人情味。他说年轻时代也曾离乡别井,与手足分离,固然难于分舍。不料到了老年与妹妹重见而又远别,也仍然忍不住有一种凄怆的感伤。

趁着席间一点粗肴淡酒,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放怀共叙一下生平经历过的离合悲欢吧,这是难得的一种回顾。只是大家聚少离多,过去远隔江湖,今天幸能匆匆相见,无奈使命在身,又不得不远涉风沙,寄身万里,怎不令人难过呢?要问到归期何日,却不能确定,只有多情的南飞秋雁,传递讯息吧。

王安石这首诗,以叙家常的情怀,娓娓写来,却体现了骨肉的深情,烘托了感人的场景。他的抒情不借助什么特别的辞藻,只是通过草草杯盘,昏昏灯火这种平凡的却又是常人共有的体验而反映出来,却有深永的情味。在炼句方面,也显出特色,就是以浅语寓深情,不用典,不隐晦,其中的关键句是“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使全诗流荡着伦常之爱与家庭的气氛,这是从生活体验中得来的“悟境”。正如杜甫写《赠卫八处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一样,具有天然工巧而不见刻削之痕,却达到“缘情”与“悟境”,这种写法,也是“看似寻常实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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