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大精深的祖国中医学有句老话叫做“缺什么补什么”,于是,应运而生的便出了“脑白金”“生命一号”“21金维他”“他好我也好”等等补充身体某一部位营养欠缺的补品或补药,据说那东西是很有作用的。我没有吃过,因为我身体健康并不需要。那么,我缺少什么呢?我回忆自己的这大半生,作为一个历经许多运动磨砺的幸运儿,我觉得自己最欠缺的还是生命中最难得的知音、好话和表扬。
当然,作为一个国家干部,我也有优点,也得到过一些赏识和赞誉的,20世纪60年代初单位选我为学习“毛著”的积极分子以及80年代中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但后来的运动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不堪回首的棍子和帽子,以至于要长期背着个“莫须有”的思想包袱,那种离开组织、孤苦伶仃、夜不能寐的苦痛简直就没法说。
因而,当2004年11月我72岁时,我的长篇自传体纪实文学(专家称是小说)《咀嚼荒谬》荣幸地得以选入《金骆驼丛书》出版,受到社会多方面的关注与赞扬时,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电视剧《大宅门》的一句台词说“站着了便是个人”,那么,我认为自己现在是个人了,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我突然萌生一个念头,要让自己厚一回老脸,冒一回自我吹嘘之嫌的风险,把大家评我这本书的好话摘记一些鼓鼓自己的“士气”,去去晦气,我想这对一个像娃娃那样渴盼得到大人们表扬的老人的奇特想法,我的读者想必能理解吧。是的,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滑稽,也很有趣,于是,我就翻看案头上的一些近期报刊信件,并摘要记下了这样一些。
宁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著名评论家朗伟教授在给本书撰写的序言中写道:“面对这部沉甸甸的命运之书,我的思绪和情感开始穿行于半个世纪以前的风雨雷电之中。在那里,我看见了知识分子不懈的抗争,听到了浊世中恶人的咆哮和庸众无边的嘤嘤嗡嗡之声。是的,这本书给我的心灵带来了诗意和温暖,也使我的心灵常常备受煎熬。”
诗人、评论家、宁夏人民出版社编审何克俭认为:“小说实际上以个人的视角,表现一个时代,透视一个社会。小说写“文化大革命”,没有夸大和不实之处,非常真实。作者写出了30多年的亲身经历和心灵历程。小说中所表现的那种天真、单纯、耿直、身处逆境但不听天由命自强不息的精神,实际上同样也是中国知识分子在当时社会中的一种普遍的自我保护心态。”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宁夏文联副主席石舒清指出:“《咀嚼荒谬》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书,和许多人一两个月就写一部长篇不同,只有读完这部才会觉得,这样的书实际上人一辈子只能写一部。全书写的是一个人的遭遇和感慨,因为一切都痛切,说得真挚,因而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鸣和反思。”
银川市文联主席、《黄河文学》主编高耀山在研讨会上以老友身份对《咀嚼荒谬》及其作者从做文和做人的角度作了全面透析后指出:“作者以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以刻骨铭心的感受和盎然的激情,为后人留下了一部具有史料性、艺术性,又富有启示性的优秀之作。”
年轻评论家王勃威教授在他的《解读荒谬》中指出:“它为我们烛照了那一段已经逝去的渐行渐远的历史,表现的是历史中人们的心灵体验。”
资深编辑陈琢如在他的《咀嚼荒谬?满嘴清香》中把该书喻为是“一种奇特清香的苦瓜”“咀嚼荒谬之初是满口的苦涩,而后才是满嘴的清香”。他呼吁年轻朋友要读读此书,以便了解我们这代人是如何过来的。
更为令人感动和欣喜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老领导、中国社科院文研所前所长、著名评论家洁泯同志已84岁高龄,患青光眼,视力只有0.1,他在来信(用放大镜写信)来电中表示,他对这部自传体纪实小说感兴趣,遗憾的是他看不见了,他会请人念给他听!
诚然,我的原供职单位宁夏文联、宁夏作协的领导也都比较重视,从多方面为该书的出版做了工作,开了《金骆驼丛书》研讨会,文学月刊《朔方》还首先刊登了《咀嚼荒谬》的部分章节和作家照片专页,有七八家报刊作了评价。其中包括宁夏电视台做了我的专访报道,等等。
本书在文学圈外的反响也是强烈的。有许多来电来信对“文革”推行的极“左”迫害进行了抨击和控诉。有几位老人(也有年轻人)自称含泪多遍读完此书。年届90高龄的姨妈躺在床上用放大镜逐行逐字读完此书后来电告知:“非常真实,你要是不写,真还不详知会是这样惨情……。”并叮嘱她的儿孙们要妥为保存此书以备传世,要他们认真阅读,借鉴大门(我的乳名)学到的宝贵人生经验。南方有个中学校长看了《咀嚼荒谬》称作者是“中国的保尔?柯察金,是硬汉、英雄!”(真不敢当,说得我无地自容)。高耀山称,作者是“敢于向命运挑战的人,拴在石头上也困不死的人”。(见2005年1期《出版动态》35页)我的老同学、神经内科、心血管专家陈弘毅教授多次来电赞赏“极好”,称赞我“干了件好事,把那些丑类牢牢地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用事实证明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不是可以任人宰割拿捏的软蛋……看了让人过瘾。”还有关心我知其内里的朋友提醒我,“小说中写的丑类虽然化名,但几乎可以对号入座,要注意安全,别弄得像美国某作家那样遭人到处暗算追杀。”(没那么严重吧,我老老的,好是怕人杀吗?!)是的,我毫不讳言,爱听好话、赏识和表扬,就因为这些东西能给人带来欢乐。然而,回忆青年时代,我却是爱好讲大实话、爱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只是后来当批评演变为批判、斗争、一种对自己的糟践、戕害、灾难并殃及身家性命四处逃生时,才知道这东西确实是要不得的,尤其是彭大元帅之死才让我彻底醒悟、害怕了。
我是好大喜功吗?当然不是啊!尽管《咀嚼荒谬》带来的好话很多,但我自己却是自知之明一分为二的。由于我写得焦急、匆忙,当时是非典、伊拉克战争,我又常常咳嗽发烧,与非典症状相似,真害怕自己没写完就死,由于仓促却大量的细节短缺,让我至今看了遗憾万千,我是能写得更从容更好一些的,我没能做到。
大量涌来的好话让我内疚。如果这些好话早来10年,它将成为对我的一种激励和鞭策,或促我再来一次冲刺再写一本,可如今怕是没那么大的冲劲了。但就是这样,我已感觉到很开心。
我衷心感谢大家的好话,它滋润着我的心灵,让我感觉到整个世界暖融融的,北极也离我遥远。而且,这也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了欢乐和幸福!
(原载2005年3期《出版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