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世界上还有仁爱,只要仁爱的光彩还在人们的眼界里灿耀,那没有让身体当作灵魂的睡床的老年人,就应该为自己的心灵分得一个甜美的份额。如果老年人有创造新生活的生命力,那就不仅仅是健康的问题了,因为它还是一种宝贵的品质。
生命之花,不是在人们的面庞上艳开,而是在人们的行为中开放。只要生命的烈焰不息,再度闪耀华彩的青春,对于老年人来说,就不是什么空幻。
每个人都是这世界的设计师,让我们给老人一点时尚的空气和阳光吧,在神采焕发的人生艺术的领域里。
生与死
明晰了生命要义的人,不会悲叹人生的短暂。活到千岁又有什么意义,若是不能通晓生活的艺术。
虽然在世的人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死亡,但人们的心魂却感受过死亡。譬如一次凄惨的事故,一回悲苦的绝望,甚至一个凶恶的梦灵,这些都曾让人们对生活有过难言的留恋,或说为自己的短命而惋惜,而伤悲,而怨愤。
我始终相信有此种想法的闲逸的老年人会多过那在这舞台上表演得最起劲的青壮年。这并非老年人的彷徨,也非我思维的过错,因为人们的世界一直向美丽和奇妙扩展延伸,于是,他们的心脑就有了要尝试并享用的欲望。
岂不知,一些美丽的事物都是和昨天的粗简相对比的,是说如果没有昨日的粗俗,那今日的高雅就没有什么可言告的。照此推论,人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同欢和悲、善与恶碰面的,只是聪明的人们善于掌握那负面的伸缩性罢了。
李世民和他的臣民离世已有一千多年了。假若中国的这位明君和他的臣民因了贪婪而又有特异的功能还活在人世,这时,他们能告诉自己的心灵一点什么呢——是臣民超越了李世民,还是李世民有了更加英武的资本?这些,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事实的面前他们应该说,“哦,这世界的确变化极大,但这里的甜蜜的爱恋怎么不是伤逝了的愁苦呢!”那么,他们那时就不欢心愉快就不心伤苦悲了吗这里的簌簌而下的苦泪难道不是那里的悲愁的产物吗?而那里的叶落花飞就不和这里的消逝了的玫瑰般的流霞一脉相承吗?
毫无疑问,每个世纪都深含着欢乐和苦悲。就如现世的早春和清晨,它们都是一个幼儿,连同我们的青春也是一个幼儿,所有这些幼儿,并不比谁行得慢。因而在这美妙的让甜美找不到藏身之隅的时光里,我们要不休地给那舞姿轻盈的生灵们歌唱,要让我们的欢愉在春夏秋冬的每一天里占有一个席位。然则,谁都能随时随地地把我们超越,包括那没有生气的死神。这里说的死神就如同不会用餐的快乐是难以长久的一样。
如果,这些能够让你动心,如果那磊落的天光能够解开你心头的郁结——如果你看到了人生路上的络绎不绝的旅人正彼此擦着痛苦的吻痕,那么,当你历经了今日的幸福和甜蜜,欢乐与苦悲,就绝不会因了爱恋又一个百年之后的世界——抚育那徒然的悲苦绝望的心念。
倘若有人把这个小知识拒于自己知识之园的界墙之外,那他无非是认为这样甘心情愿地露着笑脸被死神锁缚,是自己在粉碎自己的意志。可是,生命的圣火若是当真不会熄灭,那我们的旅途就是无尽的。因而照此一直奔跑下去能有多大的意义?毕竟一棵没有末节的树是无法让人们欣赏并论定的。
但是,那些乐意多守护这星球一时的人们,还是可以让自己的思灵——驰骋于未来世界的任何一个广场上的。应该说这是唯一的延长生命的秘诀,不过,这需要开通自己的知识之路。然则,那未来世界的广场上的景观,将是空运而来的废墟,或是看腻了的景色。
创造源
我一直觉得在我之外还有一个比较强大的自我,然而,那不是什么神秘之中的神秘——那只不过是与我幼年时所感到的现在的我一样。如果在明天我不继续努力的话,恐怕连这样的收获都没有了。
自从地球上有了人类起始,就一直有人在说:在困苦无助空虚无依时,若是把心灵对准神秘的创造源,就会有一股甘甜流入干渴的心田……我不知他们所讲的神秘的创造源在哪里,也不知他们所说的平稳宁静的成果是什么。我于是一当在语言上需要一种我还没有谋过面的甜美的时候,便把自己的眼睛张向遥远的太空,祈望那股溢香的甘甜流入我贫瘠的心田,并能让我写在素笺上供读者们分享。可是,尽管我在汗水漉漉的同时又流下了泪水,也没有等到那激动人心的幸福。不过,在我智性受制地仰望变幻叵测的天云的那当口,却等到了另一个只供感味的自我,俨然树童在膜拜大出它多倍的影子。
的确,这让我明悟了一个道理:所有的一切都源自生命力,当人身上的力量不及时,人们可以借助自然的力量,但是空幻不会产生力量,倘若有谁能够让它展示生命力的话,那也是这个人传授给它的力量。如果对此还有什么补充,那就是,一切甜蜜的事物,一切用语言来传达的真理、和美、良善,以及那离奇古怪的东西,永远来自于自身,而不是外界的神力。相反的,倒是我们人类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和灵敏的心脑创造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现实世界和一个精神之中的神秘世界。
色彩缤纷的现实世界我无须赘述。精神之中的神秘世界里,最受人们关注的是那些超逸之士画作的长翼的神灵和恐怖的魔鬼。然而不知为了什么,从来没有人承认我们人类创作了神,却又集拢受限的精力,以悲苦去破译那无赏叹的燃烧的遗体的火焰中的秘密。
照理说,地球上的能源自从养活了生物之后又有了,包括人在内的动物之外,其余下的就像朗照的圆月一直诉说着与太阳的奇缘巧遇一样,此外,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顶多我们有一天承认别的星球上有生物而已,那也不是它们创造了我们。我们就是我们自己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一种能解剖宇宙的手术刀,能够把我们日趋衰竭的生命之歌剖解,那从里面崩涌而出的也是我们自造的优美的舞蹈。
到底我们的灵魂是不是在我们辞世时,能够破壳而出,又去了什么极乐的静谧天界,我想,那只是看到过飘坠的枯叶的行吟诗人的一种美好的心愿或说是慰安人们的一个方策。因而冀望亲人在唱辞世曲的同时又能在另一女子的腹内成长的人们,倒也不会缩减自己品嚼美好时光的生命。但是,仅此而已。
人生
像轮船行驶在大海上一样,我们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轮船的功能在于将大海里的浪涛征服,而我们的智能则在于将人生路上的困难克服。
每个人都想做一枚绿叶,因为她既能配得上盎然的红花,也能配得上硕美的瓜果。但每个人都知道,在人生的倥偬的旅途中,正是负着生命所惠赠的这一财富,所以在吸取太阳红唇上的灼热时就感到了沉重。
英雄们更是如此,他们必定能自解束缚他们的形形色色的以绳索为代名的困苦、侵扰、艰辛和挫败。使之脱身之后,再被新的痛苦、侵扰、艰辛和挫败束缚,就像我们平日里一会儿享受欢欣,一会儿接受苦痛一样。
在生命进化美丽的行程中,我们不可能从祖辈那里继承一种力量来滋养自己的欢欣并让它长久地占据苦痛的位置,也不可能从别人那里购买一种智能来替代自己的缺点。所以,当求生的情感出现了空隙而又招致了真切的愁伤之际,那有如决堤的洪水显出的野性的蛮勇一般伤人心身的冲力——将直接损伤我们那进取美丽的才力。为此,我们不禁在惶悚之中哀痛不已,由于那啸声淹没了自身本能抵抗的声音。为此,我们又怀疑自己是否身在冉升炊烟的岁月当中,甚而忘记了欢乐和苦痛一直都是在每个月岁里设了分身的,而人类又必须从每个月岁里缓缓地走过。于是就更加怀疑谁人能在这样摄人心魂的逆境之中屹立不坠。
然而,我们却是被称为僵立的怀疑者,因为我们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去寻找深含韧性的实体,去堵那个触目惊心的缺口。就像英雄们一次再一次地自解缚身的绳索一样,直到眼前炫光一片,进入大自然的标识光亮的书室里;直到那个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而后显出冲破阴霾的飞鸟的欢欣之容。
每一个丰美的生命都有一种击破阻碍美丽发展的力量。我们将不再怀疑自己的能量——我们绝不怀疑自己能够到达真美的境地,幸福的乐园。但是,那些为自己的慵懒创造理由的人,他们正力图把自己的父母或说亲属拽到自己的人生路上——他们常常为自己亲属的成就而感到荣耀。那荣耀不是他们的——那桂冠没有戴在他们的头上,他们凭什么感到荣耀呢?一个成长中的生命和一棵生长中的果树一样,果树的每一根枝蔓上都有或大或小的果实,而人类的每一个行为都有或美或丑的成果。如果那些靠别人的成就来滋养自己人生的人,不能把两棵树合并在一起的话,那他们就只有靠自己的智能去求得一个独属自己的荣耀了。
人们应该在自己的道路上行走,如果有谁的才智——也就是积学修德的生命之梯,确实不够供他攀上高楼的高顶,那他也应该让那以备种情感造就的长梯,使自己登上平房的屋顶——以便谢绝只身孤立的遁世者的邀请,以便将自己的智能倾注到歪风邪气的空穴里,让它永远寻不到排精养卵的宿巢。这样,唯有这样,自己才能问心无愧地享受每一缕阳光的问候,如同草海之中的秀草与清风的戏舞,从而进入清馨的幸福境界。
总之,大自然就是我们人类的土壤,而我们的生命,就是各种各样的种子。既然有了土壤,又有了种子,所以才能于天地间展现出红艳的花朵,青翠的林木和那金黄的田野,等等。因此,只要我们各尽所职,这璀璨迷人的世界,就不会因失却一种颜色而减少她的光韵。
平庸的生命
我们期待着,期待着那些因自爱而迷醉的人能够与错把酒液当作主食的人一样,待到他们的热情冷却下来的时候向世界宣告:如果不把无尽的哀愁引来,是不会遭受痛苦的束缚的。
由于大自然的变幻无常和世界万象所衍生的倏忽不定,所以,世上还没有一个生命能够把成功和失败彻底地分离,更没有一种力量能够把美丽和丑陋间隔的比短促的人生路长出一截。
虽然这是享受生命自由的人们都明了的事情,但是,就像幸福和痛苦叩击婴孩的心灵之门而其心灵不接受痛苦一样,仍有不少的人只是让自己的世界向人们言讲黑暗到来的声响,却不向众庶传告那光明的步履声。
这样的画作往往不归崇尚艰苦奋斗的穷困者所有,而在进身之梯上的人身上尤为明显,因为后者懂得那抵近成功之门的每一个做作都是深含蜜露的金贵的使者的礼物。于是就甘愿遭受那有名字的神秘的桎梏,反而忘记了后退一步,再向上冲发会更适宜自身力量的作用。
说的透彻一点,这种太过于宠爱自己的人,在仕途中,不但因了壮硕的需求,用似同粉霜的华美包裹自己的躯壳,而且在生活中还是一个稍遇一点灾殃厄运就发愁,抱怨,甚至对整个世界愤恨不止的人。不要说这种人能够在美好的天气里跳出阴郁,就算风迷了他的眼睛,他也会给风弄一筐詈言的——根本没有一点忍耐的高贵品性。因而他生活中的苦涩会多过甜蜜,或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生命真正需求的东西是什么,尽管他可算是拥有了一定财富的人。
打开崇尚艰苦奋斗的穷困者的幸福的盒子,那盒子里并没有什么财富——也许那盒子里除了自慰以外,从来都是空着的。但是,在追求婉歌和靓笑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往往比富人的生命求得的东西金贵。这就说,如果得到一件物品就是一个无声无响的快乐,倒是前途未卜的穷困者的喜悦的财富反而比过了那大脑因了自爱而繁忙的富人的精神上的财富(倘若快乐能在上述那黎明的薄暮之中显形状的话,前者所获得的快乐是高大而健美的,而后者的快乐却是渺小而萎瘪的)。
生命,一向喜爱提神醒脑的快乐,因而生命希望那些拥有曙光一般快乐的人们,在肩负重荷而又不能促励自身的力量增长时,那就像青树让它的叶片迎风舞蹈一样——在快乐中分割那重荷。既然无力分割它,那就像抗衡衰老的晨练中的老者一样——收拢平日里自己漏掉的力量,并且在喜慰的伴同下提取它的精华,以便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在人类的生活史里,还没有人为了一棵刚刚结果的树而把一条河道铺到它的近旁。同理,上帝也不会为了成就某一个人的功果而为他专修一条人生路。人们唯有低下高傲的头,唯有弓起脊背,沿着坡道,才能到达人性的峰顶。如果,那些为了欲望而生存焦痛的人不能战胜自己的话——如果他们都认为自己不是医生就不谈健康的话,那么,下一步,生病的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的灵魂,而不是什么意志和勇气的问题了。
低俗的生命
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站着的时候,总比你跪着的时候高大。也许是因此之故,那些能够买到欢悦或逸乐的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买不到幸福。
有多少人的外貌在进化美丽时的速度不是令人惊奇的?然而内在的风采,却是完全有必要让那些到光阳中取热的人们去鉴识论定的,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的灵魂其实只是住进了华美的棺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