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风抚摸着路边的迎春花,一片赤金灼眼。杨咩坐在公交车的窗边,看着一个接一个建了一半的楼盘向后退去,外部不断在建,内心却不断在拆。建筑工地的风夹尘带灰地吹来,她感觉每一根头发上都沾着灰尘,皱着眉用手捋了捋头发。
突然,她眼前一亮,一个暗红色的广告牌上用白色楷书写着:“相见,不是恨早,便是恨晚。”这句话后面专门标明,这是张爱玲的一句话,被引用为某楼盘的广告语。杨咩觉得,不管是恨早还是恨晚,她总是当局者迷,还总是自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她往前走,她给自己规划好的河道,总是走着走着就突然改了道。
“杨洋,什么时候到苏州?我开车去接你啊!”话筒传来王骐的声音,饱含着一个男人的温柔气场。王骐除了脸上的青春痘有点多,认真端详的话,其实也算是清瘦白皙、细眉细眼的,如果去掉脸上青春洋溢的痘痘,应该是个美丽的小伙子。只不过,他不说话时看起来比姑娘还单纯,一说话就比最黄的大汉还糙。他喝酒抽烟,迈开八字步左摇右晃地走路,由于从来不缺钱花,很自然地散发着一种多金的气质。气质这种东西一旦形成,穿什么戴什么都遮不住的。王骐每次戴着墨镜叼着烟,左耳朵上的三颗耳钉随着步伐节奏闪闪发光,都会引来路人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你知道我要回苏州了啊?哎呦!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杨咩嗲声嗲气地撒着娇,用她惯用的勾引男人的语气,很少有男人招架得住她那嗲炸天的声音。
“男人的鼻子有时候比狗还灵,特别是当他感兴趣的女人在向他靠近的时候。”王骐用鼻子对着话筒发出嗅气味的声音,“我一大早就闻到猎物在向我靠近了,嘿嘿,怎么样?我的小鸡蛋,你做好迎接我的准备了吗?”
“迎接你?那你别来接我了,我已经被公交车熏成臭鸡蛋了,我要先回家沐浴更衣,哎……我哪里像鸡蛋了?”杨咩挪了挪坐得有点僵硬的屁股。
“你哪里不像鸡蛋啊?女人嘛就像鸡蛋,男人要攻坚克难地把蛋壳打碎了,然后看到冰清玉洁的蛋清,但是女人的心归根结底是黄的,因为蛋黄是很黄很黄的。”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这么黄了?那男人就是臭鸡蛋了,跟你一样臭死了!”
“错!男人是芒果。”
“怎么说?”
“男人跟芒果一样,外面黄,里面更黄。”
“不!男人是皮蛋,外面黑,里面更黑!”
“擦!皮蛋的心不都是黑的,还有黄的呢!”
“好好好!你赢了,就属你最黄行了吧!我要下车了,高铁不到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苏州了。你不用来接我了,我回家弄好了会跟我妈一起去你家的!”杨咩说完挂掉电话,下了公交车。眼看春意阑珊了,杨咩趁着五一假期回苏州老家,按照母皇大人的安排,要她和多金的王公子见见面增进感情,顺便去王公子家见见未来的公公婆婆。
高铁风驰电掣地从南京奔向苏州,速度好快啊,杨咩看着窗外飞速的风景愣神儿,她脑中闪过刚死去的小愚毛茸茸的样子,耳中却回想着袁祈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生命太匆忙了,小猫的生命那么短暂,袁祈总是慌不择路地忙着工作,自己却被推搡着去见一个门当户对、适合结婚的陌生人。
王骐,杨咩努力在脑中回想他的样子,见面次数不多,每次都是被母皇安排的,所以总是觉得他的样子模糊。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主动给王公子打过电话,都是他打过来的,每次打过来都明显感觉对方在笑着说话,虽然不知道这笑是不是装的。父亲早年的突然消失,让杨咩的内心总是无法彻底相信男人。
杨咩想,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不会这么主动联系自己,自从年初由母皇安排认识了自己,出去见面吃了顿饭,就开始每天都发问候短信,晚上一定要打电话跟她说晚安。可是,杨咩总觉得他们之间缺少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第一次见面前,杨咩已经看过王骐的照片,并浏览了他的各种网络空间,内容大部分都是吃喝玩乐的东西,微博内容也是很简短的好烦啊、好累啊之类的情绪语言,完全不能真正了解这个人。杨咩内心有些忐忑,因为他已经不是母皇给她安排的第一个相亲对象了,前面的几个都黄了。
相亲这种因剩男剩女过多而产生的工具,但是被各种人怀着各种目的运用着。母皇巴望着让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自己脸上有光,又能让女儿以后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不过,杨咩的相亲史,可以说是一段血泪史。所谓血泪史,就是有血有泪还有屎。
杨咩在高中被无良大叔欺骗感情,破了处流了血,但是这个血并不是什么要她命的剧痛,她每个月都要有一次流血的剧痛。身体流血不要紧,流过血的伤口还会愈合,但是心里流出丧气之血,就很难恢复元气了。
初恋就遇人不淑之后,母皇就忧心忡忡地开始张罗各种相亲事宜,她只一心想要杨咩拥有外表的丰饶浮华,并没想到怎样填补女儿内心那个流血的黑洞。大学的事情敲定后,杨咩就经母亲介绍认识了那个血的教训。那男人就是后来的那个劈腿男,她和袁祈演了一场戏把他踢走后,又喝酒又来了大姨妈的杨咩一回宿舍就血崩了,进而哭得全身发麻,四肢抽筋,动弹不得。所谓患难见真情,宿舍里的学霸竟然端来洗脚水让她泡脚,扑克脸慌张地叫来了宿管阿姨,宿管阿姨给了她止疼药。而对她最深情的要属大壮,她用肥硕的身体抱着杨咩,苦口婆心地骂了那个负心汉一小时才让她缓过劲儿来。
接下来给她泪的教训的人,是个花心男,这人就是在圣诞节时挽着杨咩的人。他帅气的脸庞下有一颗变态的心,却让当时扮成大熊的袁祈伤心不已,还让袁祈吃醋吃到大雪之夜在操场上奔跑泄愤。可是,表面再幸福的情侣,手挽得再紧,那毕竟还是属于不同身体的两个人的两只手。花心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杨咩接近,各种表白、撒钱和献殷勤,但是杨咩并不是他表白、撒钱和献殷勤的唯一对象,杨咩当然受不了这种跟别人分享男朋友的生活,多次争吵之后,花心男开始莫名其妙地关机不理睬杨咩,害得杨咩在黑夜流下无数委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