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宗保
回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一个人口较多、分布广泛的少数民族，宁夏是中国最大的回族聚居区，也是全国5个省级民族区域自治地方之一。据抽样统计，2002年底宁夏回族自治区总人口为572万人，其中回族人口约为198万人，占全区总人口的34.6%，约占全国回族总人口的20%，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回乡”。宁夏回族在全区各市县均有分布，其中固原市的径源、海原、西吉三县和原州区，吴忠市的同心县和利通区，银川市的灵武等地分布比较集中。历史上的宁夏地区留下过许多民族的活动足迹，经过长期的迁徙流动、盛衰更替，回、汉等民族最终成为这块土地上的主要居民。
宁夏回族先民的来源
唐宋时期，宁夏地区已有回族先民过往的踪迹，其中宁夏北部的灵武和南部的固原一带还有回族先民留居的记载和传说，但数量很少。宁夏回族的重要源头应该是元明以来大量迁入并定居在本地的“回回人”和部分皈依了伊斯兰教的蒙古人。公元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国并逐渐强盛，在1219～1260年的40多年时间里，成吉思汗和他的子孙们先后发动了三次对中亚、东欧和西亚的征服战争，每次战争都要强迫一部分当地人口迁入中国。这些移民大部分是信仰伊斯兰教的中亚各族人，主要成分有军士、工匠、商人、知识分子、传教士等，其中以军士和工匠为主体，他们大多被编入当时有名的“探马赤军”（“探马赤”在蒙古语中是“先锋”的意思），或参加战斗或戍守屯垦。宁夏境内回回人的迁入和定居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下进行的。概括地说，宁夏地区回族先民主要有以下几个来源：
1.戍守屯垦。随着元朝政权的逐渐稳固，至元十年（1273年），元世祖忽必烈诏令“探马赤军”士兵在他们原来戍守或开展军屯、军牧的地区退役，成为普通编民，在“社”的编制下从事农牧业生产。元代的时候，陕、甘两大行省所辖地区是回回人分布最集中、人口数量最多的地区，而今天的宁夏南部地区元朝时期属陕西行省，北部地区则归甘肃行省管辖，当时有较多数量的回回人居住。另据史料记载，在对西夏和宋的战争中，蒙元首脑成吉思汗、世祖忽必烈、宪宗蒙哥等都曾在六盘山避暑，每次都有一定数量的西域亲军和探马赤军跟随，其中有一部分回回人后来留居当地。公元1278年，元朝政府在开城路（今固原市原州区开城乡）设立屯田总官府，先后有3万余人到六盘山一带屯田居住，其中包括较多数量的回回人。
2.宗教饭依。公元1272年，元世祖忽必烈封他的第三个儿子忙哥刺为安西王，并在六盘山麓的开城一带设立王府，冬住长安，夏居凉爽的开城。忙哥刺是一位信仰伊斯兰教的蒙古皇子，他有一个儿子叫阿难答，年幼时由一个回回家庭抚养，这种双重影响使阿难答成为一名比他父亲还要虔诚的穆斯林。忙哥刺死后，阿难答继任安西王。他在自己的营地上建立清真寺，经常念诵《古兰经》，他统领的巧万蒙古军队中的大部分也饭依了伊斯兰教。元朝灭亡后，原来活动在陕西、甘肃等地的一部分蒙古人放弃北撤，归附明朝，其中有一些被安置在固原一带定居，史书上称其为“土达”，他们大多是阿难答时期饭依了伊斯兰教的蒙古人。公元1468年（明成化四年），有个叫满俊（又名满四）的人在固原一带发动了反抗地方暴政的起义，满四就是一位“土达”，家住固原三营的三岔沟；海原李俊乡还有一个村叫满四堡，现在都是很大的回族村庄。
3.归附安置。明朝建立后，对西域地区的政策较为开明，这不仅推动了东西往来，而且吸引了较多数量的“西域回回”内迁归附，处在西北边睡的宁夏成为安置归附回回的地区之一。明朝前期，有一定数量的归附回回被安置或寄住在今宁夏南部的固原、三营、李旺、同心和北部的金积、灵武、平罗等地居住和生活，他们大多来自今中亚和新疆地区，少量来自阿拉伯和波斯的部分地区。
4.零散迁入。从蒙元到明朝结束的400余年时间里，有很多回回人因经商谋生、为官迁调、逃荒避难、念经求学等以个体或家族的形式迁入宁夏地区定居。明代开国将领沐英（回族）由于征战西北有功，朱元璋赐给他武延川（今西吉葫芦河）、撒都川草场6处，筑城沐家营（今西吉一带），后来有兰、马两姓的18户回民留居在这里。同心韦州海姓回民的先辈是明万历年间（1573年～1619年）从陕西咸阳渭城湾传经讲学而来的海巴巴；苏姓回民则是明代从南京迁入的回回人苏莱曼的后裔。今永宁纳家户的回族是官宦世家纳速刺丁家族的后裔，纳速刺丁是元朝著名回回政治家赛典赤·赡思丁的儿子，曾担任陕西行省的平章政事，他的子孙众多，后来落居陕西，分别以纳、苏、拉、丁为姓，纳家户的回族是明朝时期从陕西迁来的。
回族聚居区的形成与发展
随着回回人在六盘山区、黄河两岸的定居和对新环境的适应，逐渐形成了以农为主、农商并重、兼事畜牧的生产方式，回族人口逐步发展壮大。宁夏地区回族尽管分散居住在各地，但分中有合、散中有聚，若干个回族穆斯林家庭以清真寺为中心居住和生活在一起，形成独特的“教坊”社区，回族聚居区就是在这种基层社区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据有关历史资料推算，元朝初期，宁夏境内大约有10万回回人，而到清代前期，回族人口已超过50万人。公元1781年，陕西巡抚毕源在给乾隆皇帝的一份奏折中说，宁夏到平凉一带都是回族村庄。这种说法虽然不一定很准确，但回族村庄占大多数是完全有可能的。公元1812年（嘉庆十七年），宁夏南部以固原为中心的周边地区和宁夏北部的金积、灵武、宝丰一带，回族人口比例已超过当地汉族人口的比例；固原以J匕、海原大部和同心以南方圆200多里的区域内，回族村庄占绝大多数，北部则有“金灵500余寨，平罗38堡”之说。同治回民起义前，宁夏回族人口增长速度很快，并形成了两个比较大的回族聚居区，一个以固原、海原、同心为中心，另一个以灵州（今灵武）、金积、平罗为中心。
海原田五起义和马化龙领导的金积堡回民起义失败后，宁夏境内的回族人口数量锐减。据估算，公元1871年（同治十年），宁夏回族人口由嘉庆时期的80余万降至20万人左右。统治阶级对幸存下来的回族人民又采取强迫迁徙政策，他们把固原的陕西回民数千人迁移到平凉的大岔沟一带，把金积堡的陕西回民2万多人迁到化平（今径源县），同时把金积堡当地回民1万余人迁移到固原州分拨荒地安插。这种迁徙政策使回族人民的生存环境比以前更加艰苦，但并没有瓦解宁夏回族自元明以来所形成的聚居格局。清代宁夏境内安置回族的地区大致包括今径源全境、彭阳西南部、西吉南部、隆德西北部、固原中西部和海原南部一带。这些被强制迁徙而来的回族人经过几十年的拓荒垦殖和家园重建，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已有所恢复，人口也不断发展，宁夏南部反而成为更大的回族聚居区。另外，金积、灵武一带原来流散外地的回族也逐渐重返故土，形成了一些小范围的回族聚居区，人口也有较大发展。据1946年（民国三十五年）宁夏省和甘肃省政府的人口统计资料，今宁夏境内的回族总人口已回升到30多万，其中宁夏南部地区约有16万人，北部地区有巧万左右。1949年，宁夏全境回族总人口发展到37万多人，从而为宁夏后来成为全国最大的回族聚居区奠定了基础。
回族与宁夏地区的经济开发
回族是一个吃苦耐劳、积极进取的民族。元代以后，回族成为宁夏境内的主要少数民族，他们在这块土地上披荆斩棘、建设家园。从六盘山区到黄河两岸，回汉人民并肩耕耘、团结互助，终于把千里荒原变成了万顷良田，发展起比较先进的农业经济。在宁夏南部，回回人采取宜农则农、宜牧则牧的办法，把适宜农耕的荒地变成农田，发展农业；在湿润的山坡草场放牧牛羊，发展畜牧业；农牧之余，从事一些商业、手工业活动，以商济农。回汉人民相互学习、共同发展，回族先民从中亚、西域带来了“回回大麦”等农作物品种和种植水果、甜瓜的方法，汉族则把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传授给了回族兄弟，有力推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固原、海原、隆德等地的回、汉人民还巧妙利用当地的地形、地貌，在雨量丰沛的季节，筑坝蓄水，发展小流域灌溉，提高了农业产量。
在宁夏北部的黄河两岸，回汉人民共同兴修水利、整治渠道，发展自流灌溉农业，如大清渠、惠农渠、七星渠、昌润渠、唐徕渠、汉延渠等水利工程设施的兴修、整治和扩建，当地回族人民付出了辛勤劳动，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灵武、金积一带原为荒地，后经回族人民的垦殖和培育成为鱼米之乡。清朝后期，原来居住在金积、灵武等地回族人民被迫离开黄河两岸，迁徙到荒凉无人的偏远地区居住，经过单路褴褛、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在贫瘠的土地上完成了第二次创业。到了民国后期，宁夏北部回族聚居区的农业经济已得到恢复和发展。著名记者范长江在《中国的西北角》一书中写道：“宁夏河东至金积、灵武为回民最多的地方，尤以金积为回民最多之区，他们处处表现出不一样的耕种。金积境内的道路水渠，没有不是井然有序的，农地中吁陌整齐，荒废之地很难发现，对于农事之耕耘锄草，也能功夫实到。”
回族重视农业，但也不轻视商业。历史上的宁夏处在草原游牧文化与中原农耕文化的过渡地带，境内的固原等地又是“丝绸之路”东段重镇，这就为回族的商业活动提供了良好的人文区位条件。明代以后，宁夏境内逐渐形成了以南部的固原、三营，中北部的吴忠、灵武和北部的石嘴山为中心，以“丝绸之路”为主要通道，陆路和水路运输交互使用的商业贸易格局。三个商业中心对内辐射周边集镇，对外连接西安、兰州、包头、呼和浩特、张家口等城市。“丝绸之路”在宁夏境内衍生出多条支线，向北可达内、外蒙古地区，向西北可与“唐蕃古道”连接，向西南可沟通“西南丝路”。宁夏回族商人的商品货物运输，陆路以马、驼为工具，水路多使用牛皮筏子和羊皮筏子，大型的牛、羊皮筏子可分别载重20吨和15吨。宁夏回族商业多属小本分散经营，后来也出现了一些财力雄厚的大商人和具有连锁经营特色的商号。清代哲合忍耶教主马化龙以金积、吴忠为中心，在甘肃、吉林、黑龙江、北平、天津、上海等地分设店铺、商号，建立起一个四通八达的商业网络，从事茶叶、食盐、皮毛、丝绸、布匹、药材等方面的贸易活动。民国时期，宁夏北部地区李凤藻的“天成和”、何以江的“义顺源”、马振帮的“振兴永”、马汉武的“宣德堂”等都是规模较大的家族性商业组织；马鸿透家族和其他一些回族官僚经营的商号，经济实力也相当雄厚。宁夏南部地区的商业经济也较前代有所发展。民国时期，固原城里有十大商号，其中有好几家是回族商人开办的。
明清以来，宁夏回族商人的活动范围逐渐拓展，积极参与茶马贸易、绢马贸易，有些商人还进入藏、彝、蒙古、维吾尔、哈萨克等少数民族居住的边远地区，带去了内地先进的生产工具和生活必需品，同时把当地土特产品带入内地，有效加强了边疆各民族与内地人民之间的经济互补、文化沟通和心理联系，对打破边疆地区的封闭状态起到了推动作用。回族的商业经济对宁夏地区集镇的兴起也发挥过重要作用，如吴忠的金积、同心的韦州、海原的李旺、固原的三营等商贸型集镇形成和发展，都与当地回族商业经济的繁荣密不可分。城市里的回族社区附近大多是比较繁华的商业区，今银川兴庆区的新华街一带，过去就是回族居民比较集中的地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