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可夫
读大一的时候,我在外面租了房子,租期一年。那时我还保留着高中半夜偷着玩电脑的习惯,整夜兴奋的后遗症就是老眨着一双红红的眼睛,于是大家就送给我一个绰号:红眼睛虫虫。
房东是个有修养的人,虽然老是半夜被我的大喊大叫吵得不得安宁,但总是忍着。而她的女儿小媚就比较夸张了,每当我玩起《生化危机》,“丧尸”一叫唤,小媚那女生特有的刺耳尖叫便会响彻云霄,音箱也自然而然地退居二位了。第二天必有人问:“小媚呀,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我不禁洋洋得意起来:“房租我给了,一年还没到呢!忍忍吧!”
大一还有两个月就要结束了,我仍是不思进取,一放学就和电脑厮守漫漫长夜。
一天下午,我拿着《古墓丽影》的游戏光盘兴冲冲地回到屋子,咦?我的电脑和床怎么都被搬到外间来了?我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仅仅十平方米的小空间硬是塞上了一个写字台和一张电脑桌,我进门便得上床,下床就是电脑。我推开套间门,里面布置了一张淡雅的床,还有一大堆女孩的洗漱用品。怎么回事?这时,房东笑眯眯地走进来:“阿浩呀,听你妈说你从小就不喜欢整理房间,就让小媚帮帮你吧。至于房租嘛,可以减半……”
“这么说小媚要在这儿睡?”我指着套间问,“是呀!”
“这……我是男生,她是女生……”
“咱们也不是外人,你住了这么久了,我还信不过你嘛!没关系!没关系!”房东怕我再问,一闪身豢便走了。
“有没有搞错!他们俩叽里咕噜了一晚,竟是叫小媚跟我同一套间,什么意思嘛!”
我“啪”地打开电脑,堂堂一个大学生竞被强迫和一个高三的丫头同住一套房间,像什么话,网友“一枝独秀”已等我多时啦。
“小妹,我惨啦!”
“泰森,吼啥哩?”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一枝独秀”。小媚回来了,她轻轻地从我身旁过去,打开套间的灯,做起了作业。我不想打扰她,真奇怪,以前每晚都在制造“驱睡”声音的我,今天却赶快关掉了正在吼?叫的陈小春,继续和“一枝独秀”狂侃。
“小妹,我怎么办?”
“泰森,先喝杯咖啡压压惊,然后悄悄看看她房间里有没有能要伽小命的东西。”
“啊!”我马上偷偷地从她半开的门里看去,床边竞赫然摆着一把钳子、一把扳手和一根钢筋!我不禁愤然:我阿浩是那种人吗?
“不胜感激!”我想“一枝独秀”到底是女生。心情不好,没音箱的电脑像哑巴的嘴,不能交谈。愈来愈乏味,屏幕似乎也渐渐地模糊了,我竟第一次在凌晨四点之前睡着了。
过了很久,小媚推醒我,塞过一条毯子:“怎么啦,夜猫子也有困的时候?”
“唉,你去学习吧,我不玩了。”关上电脑,我抱着毯子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竟梦见了我的中学时代,那时我还是优等生呢!可现在……不禁心中有一丝悲哀。
第二天我起床很早,出去跑了一圈,很久没有这样了。回到家里,我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间里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我第一次为那旬“反正晚上还要睡的,何必多此一举”感到害臊。
小媚抬头喊了一声:“开饭了!”她神采奕奕,很美很清纯的样子,以前的她可是无精打采的呀!一夜之间竟成了魅力十足的少女!我突然有了一种罪恶感:我的坏毛病伤了一颗珍珠,看来睡眠不足,的确是美的天敌!
那晚我破例没有开电脑,而是静静地和小媚坐在一起学习,偶尔帮她解几道题。我好像找回了那个上进的自己,房东很郑重地端来两碗夜宵,我觉得他这个赌注下得稍微大了点,委屈女儿来求安宁,于是一丝惭愧袭上了心头……小媚要考大学了,我忙前忙后,查资料、找信息,尘封了一个月的电脑又有了新的生机,网上的内容对她学习应该有帮助吧!我也凭着原有的扎实底子把成绩赶了上去。每天都休息充足的我,眼睛又回到了以前的明亮清澈。看着镜中那张清爽又阳光的脸,我不禁自语:“没想到我叱咤风云的红眼睛虫虫,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打败了!”但我的心里却甜滋滋的。
高考填志愿时,小媚羞答答地对我说:“浩哥,我也要考你的学校。”当时我只当她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真考来了,就读于英文系。
租期到了,我清点了行装,准备另找住处,我不想再给房东添麻烦了。再说我对小媚……
“浩哥!”夕阳中小媚来送我了,眸子里闪着泪花,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你……能不能……留下,我们不收你租金。”
我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打趣说道:“你还想和我睡一个房间啊?”
“哎呀,你……你!”小媚生气地追赶我,夕阳下,我们的笑声传得好远好远……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含辛茹苦,劳心劳力,但从来没有。箨她叫过一声苦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