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上的这句话，是一位俄罗斯先生对我说的。事情的缘起是这样，某次我陪领导宴请来演出的俄罗斯大马戏团演职人员，席间，漂亮泼辣的女演员叶琳娜十分活跃，对陪同者说了很多幽默调侃的话。因酒精的作用，我的舌头也灵活了起来，也拿这位俄罗斯少妇开起了涮。我说俄罗斯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俄罗斯人才辈出。对俄罗斯人，我最钦慕的有三个，第一是列宁，第二是普希金，第三就是叶琳娜。把小叶与老列老普相提并论，立刻引来满桌的笑声。我的“段子”是随口而编的，没有认真思索什么。不料俄罗斯人却是十分认真的。马戏团负责人、一位魁伟英俊的俄罗斯老小伙笑过之后认真地问我：“你喜爱普希金？”我回答：“是的。”他说：“请背几句普希金的诗。”我感觉很突然，于是便说，我读过《茨冈》《叶甫盖尼·奥涅金》《普希金诗选》等等，想敷衍过去。不料他仍然要求我背几句，翻译说用中文背也可以。好在我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后，背出了“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等等几句，俄罗斯人笑了，满意了，说你真的喜爱普希金，来，干一杯。
与俄罗斯人比，我们似乎缺少点认真精神。以我而论，号称文人，也常为中华文化的恢弘灿烂五彩缤纷而自豪。说起中国文化，必然要说到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等。这方面的内容，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但如果某天某位中国或外国的先生或女士要求我背一首楚辞或一段元曲，我想我只能尴尬地报以傻笑，最多背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句。我想虽号称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却背不出某个朝代某位诗人诗歌的，大有人在。我们为什么背不出，因为我们没有下苦工夫。为什么不下工夫，因为我们以为浏览一下就算尽心尽力了，文学知识就自然地进入自己的知识仓库甚至渗入血脉了，用不着去熟记什么，这种想法其实没有多少道理。喜欢、崇拜一个诗人一个文人，必然建立在透彻了解他的基础上。透彻了解，必须熟悉包括背诵他的作品。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说喜爱说崇拜只能说是皮毛的、盲目的、人云亦云的、附庸风雅的。
“请背几句普希金的诗”，这是俄罗斯人给我的考题，也是对我的忠告和指点。俄罗斯人提醒我们，说喜爱与崇拜某个名人伟人，是一件严肃的事、神圣的事、庄严的事，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承诺，是需要知识准备的，是需要不断付出的。我想，今后如果要说我喜爱哪国或哪人的文学作品，我一定会在心里想想，我除了浅薄的喜爱，到底接受了他些什么。同样的，对于其他事情，也应当多多用心，在“认真”二字上下足工夫。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生活中出冷汗的事就不会太多，谈论起崇拜什么人时就会坦然从容。
2000.1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