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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酸溜溜的台州人

我在《热爱台州的100个理由》中写道:除了山西人,恐怕就数台州人最会吃醋了。在《台州十二怪》中,我也把“台州人无醋不动筷”列为第一怪。

台州人都是醋罐子,台州人爱吃醋的名声在外。有个山西朋友就对我说,到全国各地出差,只有到台州才有回到家的感觉。为啥,因为台州人跟他们一样爱吃醋,在台州餐餐吃醋,解了他的思乡之情。在吃醋上,山西人是引台州人为同道的,谈及吃醋,台州人与山西人是那么情投意合。民国时期,台州人屈映光任山东省主席,与山西省主席阎锡山是结拜兄弟,阎锡山教会了屈映光吃醋,从此屈映光的餐桌上,再也少不了醋,而屈映光则教会了阎锡山喝酒。

台州人到哪里吃饭,都少不了一碟醋。本地的酒店知道自己人的习性,不用说,约定俗成似的,食客桌前,除了摆放全套碗筷,必定会摆上一个小碟子,这小碟子就是专门用来盛醋的。韩国人习惯吃饭时先将汤匙放汤里蘸一下,叫“蘸调匙”,台州人若蘸调匙,蘸的必定是醋。

有人说,台州人属猫,最爱吃腥,吃海鲜当然得蘸醋,但同是盛产海鲜爱吃海鲜的民族,日本人却喜欢蘸酱油。日本的饭店里,每张餐桌上都有好几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不同口味的酱油。日本人无酱油不落筷,有些日本人出国旅行会带一小瓶酱油,说吃不惯外国食物,要配点“日本味道”才能吃下饭。如果说酱油是“日本味道”,那么醋就是“台州味道”,日本人初次到台州,台州人请他们到大酒店吃“便饭”,日本人看到桌上盛醋的小瓶,总以为里边的东西是酱油。一尝,酸酸的,是醋!

内陆地区的人来台州,热情好客的台州人请他们上大酒店吃生猛海鲜,他们见人前一碟醋,以为沿海地区的大酒店服务周到,怕客人喉咙卡上鱼刺,预先提供醋有备无患。他们大快朵颐之余,一不小心果然鱼刺卡喉,于是咕嘟咕嘟拿起面前的醋猛灌一肚子下去。

外地的酒店,饭桌上往往没有醋,有的话,也多半是加了酱油的酱油醋。台州人到外省去,到酒店一落座,第一件事就是开口讨醋,听得邻桌的人嘴角发酸。

见有人嚷嚷要吃醋,服务员小跑着拿来一小碟醋,往桌上一搁,说醋来了。台州人不干了,说,这一点点醋,哪够!要一人一碟醋!有一次,我们四五十人的大团队在上海一个大饭店用餐,向服务员申请人手一碟醋,正赶上吃饭高峰期,服务员忙不过来,便装聋作哑。我们不屈不挠再叫,她还是老大不情愿,嘴上嘟嘟哝哝的,说四五桌台州人都要一碟醋,哪有那么多碟子呀。经过再三申请,最后我们总算如愿,但醋只有一点点,刚盖过碟底。我们大发感叹,同时上纲上线,最后得出结论——“啊呐呐,上海银,老实(台州方言,确实之意)小气啊!”因为没有满足一人一碟醋的要求,又被“阿拉上海银”白眼相向,台州女人“伐开心”。于是这餐饭,在座的台州女人现身说法,由醋引申开去,抨击上海人之精明、会算计、看不起外地人、把全国人民当阿乡等种种陋习,而且都用“第一人称”叙述,表明是亲身经历,不属虚构。

舍不得加醋的不仅仅是上海的酒店,到黄山旅游,在山顶的酒店吃饭,台州人又要求加醋,服务员一板一眼地说:我们山顶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挑山工挑上来的,加醋一小碟,要另外加钱,五元!台州人一算,一桌十人就是五十元。五十元够买一缸醋了,不合算。爱吃醋又会算计的台州人只好忍住不吃,但没了醋,这一顿饭也没吃出什么味道。

到全国各地出差,让台州人吃醋吃得最痛快的是山西,不劳服务员大驾,大小饭店的桌上都摆着醋瓶,让你随心所欲由着性子吃。光吃还不够,那一次,同行的还有几人特地买了上好的山西老陈醋,千里迢迢带回台州,千里搬醋瓶,也不嫌麻烦。还说,一路上闻着醋香,胃口大开。

台州人真的爱吃醋,到了一地,只要桌上没摆着醋碟,一桌人常常一齐敲着筷子催上醋,“醋!醋!醋!”有时候还敲出了节奏。某台州人的女儿找了个杭州小伙子,婚宴放在杭州办,大喜日子,女方的台州亲友团应邀出席婚宴,在喜宴上,台州人见桌上没有醋,习惯性地催着服务员要醋,结果男方家人误会了,以为女方家人对该女嫁给杭州人不满,一番解释之后,才澄清了误会。

别以为女人爱吃醋,台州男人吃醋水平一点不亚于女人,某位朋友,嗜醋如命,不管什么都要蘸醋吃,连咸菜都要倒点醋进去,他说自己从小就爱吃醋,小时候他娘让他出去打瓶醋回来,他在半道上,竟然会偷喝掉半瓶醋!师兄罗晓明是成功人士,是个无醋不欢的正宗台州人,他在临海饮食店吃一碗馄饨,却配了半斤醋,罗兄堪称吃醋大王!

台州人在饭桌上打赌,输了的女人有时不是喝酒,而是喝下整碟醋。那些个嗜醋的台州人不论身处何地,都是照吃醋不误。我们在香港的大酒店吃饭,菜还没上,先要来醋罐子,各自倒上一碟醋,倒好醋后,再安安稳稳等上菜。在等上菜的当儿,闻着醋香,有人馋虫上来了,拿着筷子蘸着醋往嘴里送。还说:“我有醋瘾!”香港的服务生态度好,虽然奇怪我们这帮人怎么这么会吃醋,不过还是笑嘻嘻的,由着我们吃。

台州人出了国,只要是去中餐馆吃饭,照样先要上一碟醋,也许用不上,不过先放着,习惯成自然了。

台州盛产海鲜,爱吃醋容易理解。因为吃海鲜容易吃坏肚子,醋有消毒杀菌的功能,把海鲜往醋里蘸着吃,类似于多了一道消毒关。台州人吃的海鲜不少是白灼的,在水里烫一下就捞上来,蘸上醋吃,能吃出海鲜的本味来,不过醋吃多了,嘴唇有时会发白,让人以为中了暗毒。当然,论及吃醋水平,台州九个县市区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一般来说,海边人吃醋水平高于山里人,南边人吃醋水平高于北边人。像三门、温岭、玉环这些沿海县市,更是餐餐离不了醋。外地人对台州人如此爱吃醋大感惊奇,台州人说:吃醋好,可以消毒,还可以美容,爱吃醋的人,生活才能过得有滋有味。要知道,人生滋味酸甜苦辣,酸是第一味。

除了吃海鲜要蘸醋,台州人吃醋的地方多着呢。吃火锅要醋,吃红肉白肉也少不得醋,拌凉菜要醋,吃饺子时更爱蘸醋,就算吃小笼包、面条之类,也往里倒点醋。更有过分的,我有几个朋友,连吃蔬菜都要蘸着醋吃,好像肚子里养了几条醋虫似的!有一次一食素的朋友拉我去吃素斋,什么空心菜、洋芋头、青菜、豆腐皮之类,无论上什么素菜,她每夹一筷就往醋碟里涮一下,看得我酸倒了牙根。

有道是“家有二两醋,不用请大夫”,除了消毒,醋还有开胃养肝、醒酒消食、散瘀止血的功效,所以“非典”时期,小店里的醋都脱销了。不过台州人爱吃醋不是为了什么保健,完全是为了调味,台州人可谓是“醋熘一族”。

在饭店食醋还不够,有一段时间,台州的咖啡吧还推出保健美容醋,什么苹果醋、水蜜桃醋之类,放在高脚杯里,用吸管吸着喝,喝到口里并不觉得酸,只有醇厚的醋香。醋饮料的名字也起得契合社会世相,叫处处(醋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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