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解惑
小毕请了个长假，在付出了三次迟到和一次检讨的代价之后，终于换回了工作状态的正常化。没有了小毕，觉得整个学校好像少了点什么，就像一个家，如果少了个家人，哪怕没有刻意去思想都会觉得有一点点的空虚。
上次那三个要请我吃肯德基的学生又认为我越来越丑了，理由可能是小毕不在我身边了。想到小毕我又想到小毕临走时候说的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当然我还是无法理解，好像武林前辈，总会留下一句诗经般的话送给男主角，诸如什么“无欲无求方能随心所欲、若要功德圆满只有战胜自己、最厉害的剑法不在于它的招数、剑法最高境界便是心中无剑……”留着让男主角去参破，然后自己翩然而去归隐山林。不同的是男主角一旦参破后可能就天下无敌，而我一旦理解后便有可能与自己为敌。
在一个雨天，我拖着身体千里走单骑逃出了学校工作的十面埋伏。我想唯一能我暂时忘记工作的繁重只有邂逅餐厅的食物，还有服务员五星级的笑容了。
我边抖落着身上的雨滴边跨进餐厅。我站直了身体向靠落地窗的那桌走去，一只美丽的蝴蝶从眼前掠过。
“是你。”我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嘴角一扬，给我一个甜蜜的微笑。
“这么巧，好久不见了。”她礼貌性的回答。
“没想到在邂逅餐厅里，我们邂逅了。”我说，并稍微的喘气。
“什么叫‘邂逅’？”她突然问。
果然是个当老师的，总喜欢问些问题，大概也是职业病吧。
“就是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但在某一个地方我们遇见了。”我回答的干脆。
“那你邂逅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这里的顾客都是你邂逅的对象。”说完又是莞尔一笑。
我被来个攻其不备，顿时哑口无言，只能转换话题。
“你打算让我站在这里接受你的垂询吗？”
“哦，对不起，请坐吧！”
她站起身来。
穿着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及膝的牛仔裙，还有一头如水银泻地的长发。当然上面衔着一只我所熟悉的蝴蝶，很清淡的装束，只不过有点不胜秋风的清瘦，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摊在桌上。
“还没有吃饭吧？”她问。
“我是不是刚走进来？”我问。
“怎么啦，当然是。”
“那我吃了还会来餐厅吗？”
“谁知道，说不定是来看餐厅里的这些妹妹的？”她说。
“喂，我吃素不吃荤的。”
我们相觑而笑，突然很佩服这突如其来的幽默感。
她右手握着然后伸出大拇指举过头顶，服务员马上站在面前。
我随便点了份扬州炒饭，还有豆腐鱼头汤，然后转头向那个倒水的服务生还个微笑，又转向她。
“怎么会来这里呢？”我问。
“废话，当然是饿了。”她又扑哧一笑。
“经常来吗？”
“以前算常吧，最近少了。”
“为什么呢，突然间很难吃吗。”
“不是。”
“那为什么呢？”
“要不要把我的三围也告诉你。”
我赶紧闭嘴不是怕她透露三围，而是怕被在场的客人捡到便宜。我把头转向窗外，目光随着那些匆忙的步履流浪，觉得在她面前我像是个被通缉的盗贼，总有些心慌和不自然。我想这大概就是“心里有鬼”的下意识反映吧。不过，眼睛余光还是随着那美丽的蝴蝶摇曳，当然还有那意志无法控制的心波荡漾。
“难道扬州炒饭真的要从扬州空运过来吗？”我突然不耐烦地说道。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突然遭到北极风暴的突然袭击，都将目光投向我。我赶紧赔个道歉的笑脸，但是任你笑容怎样如阳光般灿烂也无法将整个冰川融化。
“今天怎么想过来这里吃饭，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她说。
“我和你相反。”
“什么相反？”
“你常来的时候我没来，你没来的时候我常来。”
“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来吗？”她突然说道。
我又好像遭到雷击一样愣了一下，赶紧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开完……”我的“笑”还没有说出口。她接下去说道：“当然是……开玩笑的。”说完狡黠地笑了。
老实说，她笑得很灿烂很迷人像“鲜花”空气清新剂，马上弥漫整个邂逅餐厅的大厅。
可惜渗透不进我那失望和隐晦的心。
“不会吧，那么开不起玩笑啊，一个大男人。”她依然保持笑容。
我看到很多用完餐还赖着不走的顾客，难道是因为蝶影如清新剂的笑容吗？
“怎么会呢。”我还她一个微笑。
如果她的微笑用数量词来形容是“一朵”的话，那么我的微笑只能用“一坨”来形容了。
当我绞尽脑汁在为小毕的微笑找一个数量词的时候，服务员清脆的嗓音把我从一堆堆不堪入目的词汇中拉回。
蝶影又一次整理下头发，连扎头发的动作都可以让人想起翩翩的蝴蝶。然后我们都彼此低下头吃饭，但我还是偶尔用余光了解蝴蝶吃饭的样子。如果吃饭不是那么经常的事，那么我一定会把饭装进鼻孔里的，因为蝶影很难不让人去看第二眼。
“对了，你大专过了没？”蝶影问到。
“还没。”
“还有几科，凭你，大专应该不成问题吧。”
“为什么这样说呢。”
“听别人说你的文笔很好啊。”
“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好多问题你可以用你华丽的文字诠释出来啊。”
“我知道这一别将成天人，我的泪水就快要在你的心间泛滥了，多少岁月相处朝夕，多少磨难携手共度。你安详的合上眼，从此我的世界凄风苦雨；你轻易地放弃了回程，从此我的灵魂枯槁凋零。”
“你确定还正常吗？”蝶影一脸诧异。
“我刚才说的这段话，好吗？”
“很好，我都被那生离死别的场景感染了。”
“文字好吗？”
“很好，很吸引人和感动人。”
“如果我把这段话用在人家结婚喜庆的场合可以吗？”
“你疯了，说什么。”蝶影突然很是正经。
“这就对了，有很多问题不能单纯用华丽深刻的句子来回答的。”
“你知道你的举的例子会吓死人的。”
我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表示尴尬。忽然，蝶影的手机响起，我继续吃我的扬州炒饭。
“对不起，我得走了。”蝶影起身拿起提包。
“总得把饭吃完吧。”我像是哀求。
“不行，有急事！”
“好吧，不过我想你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
“说吧。”
“单，我来买好吗？”
蝶影扑哧一笑，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到这只漂亮的蝴蝶从身边飞走，顿时觉得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蝶影的离去也带走了我那碗扬州炒面的味道，当然也带走了餐厅里的人气。眼看越来越稀少的人群，服务员的笑容依然还是有五星级的架势，睡觉、上厕所的时候他们会一如既往的保持笑容吗？
我起身转向吧台，询问一下老板的病情，送上几句祝福，然后转身。突然发觉蝶影的位置上有一张电话纸条。号码：XXXXXXXXX，机主：孙蝶影。
“天助我也。”我不禁长天而啸。
“捡到钱吗？”一个服务员搭腔。
“当然，捡到一百三十八亿五千九百七十万八千零八块。”
说完，那服务生一脸雾水，他可能是一时反映不过来这组天文数据，不过这也正常，不然她也不会在这当服务生了。没等她反应过来。
“你知道，你长得很美吗？”我说。
没想到她反应巨大，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道：“是真的吗，我也这么认为。”
“你姓‘刘’，是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去，这也太邪门了随便讲都能猜到。
“你知道，你像谁吗”
“刘涛吗。”
“不是。”
“刘嘉玲”
“也不是。”
“说嘛，是谁呢？”看得出这位服务员很急。
“等下，我做下热身运动。”
“做热身运动做什么呢？”服务员很疑惑。
“跑啊。”
“可以说了吗？”
“可以。”
“像谁啊？”服务员一脸期待，好像中国小姐成了囊中之物了。
“榴莲。”
说完，我已经跑出了邂逅餐厅。
四、追求
今天晚上我在整理些成绩，看到那些分数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顿时觉得生活像是恐惧而绝望的地狱。但我看到旁边纸条上的那组数字便觉得风和日丽、心旷神怡，顿时觉得生活像是愉悦而美好的天堂。
于是我呼气，然后吸气，稍微控制下忐忑的心态，不是高空跳伞而是打电话。我终于拨通了蝶影的电话。
“喂，请问哪位？”
“喂，是我，张雨怀。”
“哦，是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呢？”
“我捡到你写着电话的纸条了。”本来想先兜几个圈，以显示下自己过人的文学才华和性格气质。不过遇到这只蝴蝶，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
“那我什么时候拿给你呢？”我接着说。
“哦，没关系的，反正也没有用了，遇到再说吧。”
“不行，是你的终究要给你的。找个时间吧。”我说。
“纸条又不是信用卡，没事的。”
“信用卡我才不会告诉你的。”
接着听到对方柔软的像棉花糖的笑声。
“今天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你的午餐啊。”
“哦，想不想再谢一次呢。”
几秒钟后，她话锋一转问到：“对了，大专读得怎样了。”
听到“大专”就好像南京老百姓听到“日本”一样，巴不得一人一泡尿将日本人淹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像美女都会有这招假痴不癫的套数，但话说回来是美女的都会下意识编制一层敏感而坚固的保护膜，因为日益发达的社会让她们越发失去安全感。
“怎么不说话呢？”蝶影开口。
“可怜南京城三十万孤魂依然游荡。”我不禁说道。
“你说什么呢，又在抗日吗。”蝶影很是惊讶。
我赶紧捂住嘴巴，真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大专是吗，我总觉得和它有不共戴天、水火不容、你死我亡的深仇大恨，就好比米洛舍维奇对克林顿、萨达姆对布什、本拉登对奥巴马那种切肤之恨。”
“哈哈。”电话那一边又传来如棉花糖柔软甜蜜的声音，难道偏偏飞舞的蝴蝶也有天籁的歌声吗。
“怎么样才能让你消弭仇恨，脱离仇恨的世界呢？”蝶影一边说一边笑。
“喂，应该严肃点。”
“哦，我忘了。”
“你有办法说服猫不抓老鼠，猎豹改荤吃素吗？”
“是没有。”
“所以我只能活在仇恨的世界里，而你则幸运地拥有美丽和仁慈。”
“真的无法转圜了吗？”
“是的。”
“谁来都没有办法吗？”
“是的。”
“看来我真的是自不量力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惊讶。
“我想用我的仁慈和美丽来化解你的仇恨。”这话怎么说的像南海观音呢
“是……你……”
“对啊。”
“如果是你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天下哪有解不开的仇恨啊，何况是我胸襟广阔的像太平洋，头脑理智的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就好像高速运行的列车突然来个又转弯，受伤了。
“好了，别扯了，还是抓紧时间多看些书吧，以大专为敌就是与自己为敌。懂吗？”
“听君一席话真是如清风拂面，甘露淋身，顿时神清气爽。”
“不觉得恶心吗？”
“会啊。”
“喂，这样很伤害美女哦。”
当我合上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闭上眼，头脑满是飞舞的蝴蝶。
这只美丽的蝴蝶真是体力充沛，昨晚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盘旋打转，丝毫不感觉到累。
而我像是个因战败而慌乱逃窜几千里的士兵，蓬头垢面的仅剩一点活着的意志。所以此时的我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卸下盔甲，洗个热水澡，吃碗地瓜稀饭然后好好地睡上一天，奈何面对的是一群连两位数都会算错，天真得像弱智的学生。或许只有那只蝴蝶的舞蹈才让我感觉到原来生命还有些颜色。
“张老师，刚从伊拉克回来吗？”校长指着我凌乱的头发说道。
“我这是在为我们世博会宣传。”
“宣传可以不用整理头发吗？”校长问到。
“你不觉得这发型像08年奥运会开幕式的鸟巢体育场吗？”
说完，办公室里的老师笑得像漏斗。这让我想起了小毕那个伤害自尊的名字，唯一能做的只能离开现场。如果这是喜欢一个人的代价，我情愿每天都换发型，什么鸟巢、蜂窝、猪圈之类的样子。这叫“贱”吗，我想应该叫“痴”吧。
一天下来，只想到邂逅餐厅里去吃碗地瓜稀饭。我推开门靠近落地窗的那桌上停驻着一只化成灰我都认得的蝴蝶。不，应该说是让我铭心刻骨的蝴蝶，化成灰听起来像老梁和小祝的际遇。
一席黑衣，长发飘逸，身材窈窕，明眸如水。
总觉得用这些肤浅的词语来形容她深刻的美丽有点牵强和苍白，突然想到歌手含笑的一些歌词：“美人千古一笑，青山迎风醉倒。看那走石飞沙也为你心跳。谁在月下吹箫，想你白衣飘飘，温柔乡里佳人俏……”
“先生，你在找人吗？”
“没有，我要吃饭。”
“那你是想站着吃饭是吗？”
我转过神来，原来是“榴莲”小姐，眼神里有打算将我挫骨扬灰的悲愤。我要小跑过去，“榴莲”一把拉住我说道：“记得热身。”我顿时冷汗直冒。
“邂逅餐厅果然名不虚传啊，我们又见面了。”
她笑了，果然是会醉倒青山，要不是我稳如泰山，早趴下了。
“坐吧。”她说。
“先生，要吃点什么呢？”又是“榴莲”小姐。
“真是阴魂不散。”我脱口说道。
“你说什么呢？”榴莲握紧拳头，我已经感受到那熊熊燃烧的怒火。
“没有，我是说你很漂亮。”
“像谁？”她问。
“刘嘉玲。”
为了本人的安全也只能委屈一下梁朝伟了。
“她很美丽。”蝶影对我说道。
“不是吧，她只是非常有自信。”我说道。
“自信就是一种美丽，不是吗？”
“那你有自信吗？”我问到。
她突然沉默，我的地瓜稀饭也来了。
“小心噎着。”榴莲眼神中带有不快地说道。
“对了，能请你帮个忙吗？”蝶影接着说道。
“其实叫我帮忙你完全可以用命令的语气，我十分的乐意。”
“帮我写份演讲稿吧，你也知道我资质驽钝。”
“好……”我还没有说完，蝶影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绝不能影响到你读大专的时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就相信我吧。”我把话说得像海誓山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