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娜
上
我的人生是从27岁开始的。
14岁进宫,26岁时,我曾经的夫君——大唐最杰出的帝王太宗皇帝在他53岁时驾崩了。我走向了感业寺。三千青丝被剪了,但被我存了下来。我曾被太宗皇帝赐名“媚娘”,一个女人没有头发是万万媚不起来的啊。就算现在它们不在我的头上,我也要把它们做成假发。
我知道我的这一生不会就此结束,因为前皇最钟爱的儿子——李治登上了帝位。而我和他在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的病榻前早已经海誓山盟了。这宫闱之内的淫乱是有传统的,直到我也登上了帝位,我才明白这样的传统是亘古不变的。人,一旦拥有了权力,就可以把所有的伦理道德践踏。
我在感业寺里学会了等待。但我并不是无为地等待,我积极地等待属于我的另一个春天。首先要保住的是我足够媚惑君王的容貌。我早晚服用珍珠粉,并用岭南的一种植物油按摩全身,使肌肤细腻。我知道一个女人必须先有了妇容,才能有资格拥有其他的一切。
我在等待里还是每日坚持做健身操,我要让那个小我三岁的新皇一见我仍然不能自持。我深知现在的这个皇上的智能是远不能与先皇相提并论的,我只要用一点伎俩大概就可以吃定他的。在他登基一年之后,我终于又回到了宫里。当然在感业寺的时候,他每次来见我的时候,我都极尽所能地表达我的思念,我的恐惧,我的期待……
大唐掖庭的记录牌上多了一个婕妤。因为我的刻意低调,因为我的年纪问题,人们对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和提防。是啊,一个27岁的婕妤能有多大发展。但她们的智力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她们又怎么能揣测到我这个即将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的心思?最最可笑的应该是王皇后吧,或许说她是善良的比较好吧。我很快取得她的信任,并亲手勒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嫁祸给她,可怜她到最后一刻才明了我的处心积虑,但是晚了,太晚了。我很快取代了她,而这种胜利冲淡了我杀死自己女儿的悲哀。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权力,我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因为失去了这个女儿,使我的一生都有了重大转折,所以我对后来的太平公主格外溺爱,或许我想洗刷自己因为兽性而产生的些许罪恶感吧。
李治是安于现状且乐于享受的,所以他把很多事务都交给了我,我的才能得以充分展示。但是他不曾对我防范,是啊,他怎么会想得到若干年之后,我会建立我自己的王朝?
接下去,我动用自己女性的柔媚,使皇帝废掉了废后所生的太子李忠,改立我自己的儿子李弘为太子。这一年,我32岁,而我的丈夫29岁。但他耽于享乐,所有的奏折都是我这个皇后代为批阅的。我似乎忽略了自身的感受而忙于政务了,这使得我很害怕自己过于衰老,尽管我的容颜在乌铜镜里仍然显得明艳。
于是我不能自持地想要保住容颜,我用了一名巫医——郭行真。当然我们之间不会仅仅是看病按摩那么简单。这算是我的第一个男宠,只不过他死得很快。伴随着他死去的是曾经很得皇上宠爱的萧淑妃。因为我绝不会允许一个小人物阻碍我前进的步伐。更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恃宠而骄。于是我编排了郭行真和萧淑妃的种种,在未经皇帝的允许下,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其实这其间的种种只要有人用力挑拨一下,我就会粉身碎骨,但是我很懂得用我女性的自身优势让最高统治者的天平倒向我这一边。
李治的身体在安乐中迅速地老去,他下诏:皇后决百司奏事。
这是历史的创举,我从幕后走到台前。那么多反对我的势力,都在我的决策中纷纷被我斗倒了。我早说过,大唐那些男人的才智及不过我的。即使那个遵太宗遗命辅政的长孙无忌也不例外。
这是我成功的基础,我知道不管有多少人反对我,我都有能力解决。
我在太宗皇帝身边十二年,他的英明神武,他的卓越才能都传给了我。无论政治,还是军事,我都可以应付。我的政治生涯在此刻获得了传奇式的胜利。
中
我和李治被尊称为“二圣”了。当然,还是有相当多的顽固势力在反对我。其中就包括上官仪。我假装重现少女时期的貌似柔弱让李治的英雄主义刹那雄起,他做的决定,我下的旨意——杀了上官仪。但是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在我以后最辉煌的岁月里却长伴我左右,并最终嫁给了在我以后继承大统的儿子。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即使在皇宫也照常轮回。
除去上官仪之后,我和李治前往长安。因为我不想待在洛阳接受各种不利影响。在长安,我提拔了一大批忠于我的、属于我的力量。他们大都和我一样出自寒门。我已经非常明确地意识到,要使自己的一切旨意顺理成章,必须先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我下令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宫殿——大明宫。而我那个身患风湿的夫君在我的安排下前去泰山封禅。他的身体日益不行了,在我的面前,他显得那么自卑,以至于他情愿和那些小宫女玩玩,这让他的风湿更加严重。
我在长安待了四年,这四年里,我的权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巩固。而那个所谓的大唐天子,把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歌舞升平里。他若不是顶着大唐天子的名号,将是多么平庸的一个普通男人啊,一个只懂得和奴婢偷情打闹的可怜男人。我和他几乎是没有感情了,但他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我了。国事家事都在我的一手掌控中。
但是,我的儿子,大唐的储君——李弘和我的亲情却更加淡薄。而且他似乎是很不喜欢我在政治上的所作所为的。他有意培养他自己的势力。儿子大了,我也似乎老了。每当想到老这个事实,我的心情就会极度压抑。我的所有价值观也会接踵地被颠覆。我甚至在想我以后的岁月都要和那个患风湿的丈夫捆绑在一起吗?
就在这个时候,婉儿来到了宫里。她聪慧可人,办事得力。或者说,她是我衣钵的最佳承继者,她懂得我所有的心思,像我的女儿太平公主一样。她们在我极度郁闷的日子里,在我的暗示下,合力为我送来了皇上的正谏大夫——明崇俨。他讨女人欢心的功夫和按摩的功夫都是一流的,皇上离不开他,我也离不开他。他使我再度领略了作为女人的欢愉,一度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只对政治热衷,却不想,我的身体也一直是热的。只是李治身体太多病了。
就在我得意于自己如鱼得水的生活时,太子有异动,很明显的异动。他和曾经最反对我的山东贵族走得相当近,并在洛阳蓄养了许多宾客。他们一致的意思是要我避位。不错,我是已经管理朝政二十余年,但是这二十余年里也算国泰民安了。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反对自己?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仅仅我姓武?山东贵族曾取笑我的姓氏不过是寒门,太子的宾客到处宣言我应该避位,我知道这些应该都是代表太子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