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所生长的中国西北黄河灌区的某些村庄。解放前的那些老人们先后入土为安，乱世杂草中墓碑林立的坟包成了他们苦了一生一世的家。剩下的老人们三三两两地呆坐在枯木上晒太阳打盹，或东拉西扯地谈论着荣辱往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类人已是人到中年，成了城乡人口的主体。老房子有老人守着看家狗护着，人烟稀少。有的干脆庭院深锁，过节过年开车回去算是休闲怀旧，也有回来的人说不想在城里拥挤打拼了，农业税费减免了，想包田种地发展养殖办农场。
还有回来再签责任田承包合同的，人在城里做生意，地不能荒着，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柏油路修到了家门口，村巷绿化像整了容，还有脏乱差被砌进围墙里，乘坐公交车出租车出门很方便。广播电视村村通，村镇文化室放了几台电脑，摆放了几架农业致富书籍、杂志、当地日报，几把桌凳简洁地构成了文化室。不算太大的广场上彩砖铺地，安装了健身器材，篮球场、排球场以及花花草草缀饰了新农村社区文化体育广场。除了几个打篮球的中学生，没有几个晨练的人。年轻人进城务工去了，留守老人们看家带小孩。妇女们早早下了地，还是锄头镰刀的传统农业技术（有些地方使用农业机械化）。乡镇企业的造纸厂、焦炭厂、冶炼厂等高耗能排污企业，废水昼积夜排，流进暗沟里，地下暗管里，浮着臭气熏天的黄色飘带，汇流到江河湖泊，渗污地下水层，低洼荒地。早先沟渠里随时可见的游鱼碎石，野鸭水鸟，早已没了栖身之地。少了草垛窝巢的麻雀也在计划生育，“乌鸦叫丧，喜鹊报喜”就渐成为一句古语。由于大量使用化肥农药，土壤重度污染，绿色食品成了餐桌上鲜缺的“人参果”。人畜饮用了污染的地下水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并发症。镇政府协商各企业投资建干净的自来水厂也一拖再拖。
群众上访，工商环保部门下来几趟，饭局一赶嘴一抹，桑拿一洗，罚几个钱，车屁股一冒烟地走了，厂子开了停，停了再开。
村民们心里也矛盾，怕治污厂子停了散了倒闭了，挣钱的饭碗也砸了。镇领导也在尽力搪塞新闻记者耳目，让形象工程旗帜不倒。领导班子也是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走马观花地调换位置。
前些年，大学生实习当村官做技术员，搞温棚蔬菜种植特色养殖，投入财力、物力、人力，形成规模产业链，结果合同订单一大堆，成了空头支票。到头来，猪贱羊贵，菜烂瓜臭，吃了销路不畅、种植规划无序的亏，极大地损伤了农民创业增效的积极性。项目废弃，血本无归。许多人重新打点行李，潮涌进城。城市化建设加强，建筑餐饮业红火，成为立竿见影的朝阳产业。农村发展的养殖农户，因为企业拖欠奶款，饲料价格猛涨等因素，影响了扩大养殖，造成肉、蛋、奶、蔬菜水果一度涨价。房地产业也一再升温。
滞后的农业基础设施，空旷的文化娱乐，让中国农村陷入发展落后的尴尬境地。人才空虚，劳动力流失，空心村成了诸葛先生大唱空城计的地方，镇干部们都在城里安营扎寨，只有农民选举的村官们还可暂撑门面，司马将军早已看出空城计的破绽，只是无心恋战……村里有些有钱的男人都有两个家。有个生死与共的黄脸婆守着门庭深院，养牛羊鸡犬，种蔬菜瓜果，自给自足；城里的安居楼房里寄住着娇滴滴的情人二奶，鸳鸯共枕歌舞酒迷。
有人自己戏言，这是城乡一体化，统筹兼顾，缩小城乡差别，共建和谐家园。
空心村，你是亿万人民的阴阳脸，一面流泪一面微笑。忧喜人生，不是游戏人生，怎不让我患忧思。农民们更期盼“华西村”式的新农村。
女人若是个“万人迷”
演员陈好在《粉红女郎》剧中扮演了“万人迷”这个角色，陈好的粉丝们挥舞着荧光棒尖叫她为“万人迷”。“万人迷”陈好说起来并不是盖世美女，论身材不及歌星李玟性感撩人，论眼睛又不如“小燕子”赵薇眼大有神那样调皮会说话。
不知是现代美女太多，审美过于疲劳，还是应了那句“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的俗语。美人们大都美的有些缺陷。脸蛋好的没身材，身材好的没脸蛋。美女们落个“万人迷”的美称还可以，但用倾国倾城就有点夸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只能形容古典美女。自古红颜多薄命：黛玉葬花哭红楼，（李）师师残梦醉青楼，（陈）圆圆三桂反关口，西施美颦东施效，（李）清照凄切词女悲。
乡间美女有的是，若生在山大沟深的苦焦之地，自女童时就因失学而无知地长大，风尘扑面，衣着不鲜，贫困愚蒙。家中再有个娶不起媳妇的傻哥哥，也难逃妹嫁哥娶换头亲的命运安排。如果一辈子走不出绵延的大山，只能终日围着锅台田地辛劳打转，生儿育女。岁月的纹路提早打印在凋谢的容颜上，男人无能富不了家，偏又重男轻女，女人又走进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生育圈牢里。当初是迷人的一朵花，早早地萎蔫而变得病秧秧，如苦瓜缠藤。
女人们也因山清水秀好风水，出落得水灵秀丽。年轻的男人们都外出打工，阿妹送哥到村口。山路绊脚，水湾湿袖。
阿哥的行李里藏着俏妹子的绣花鞋垫，还有那吻别后缠绵的山歌：不绣牡丹绣鸳鸯，牡丹富贵雀连枝，只盼哥哥早些回，定情信物你藏好，别让妹妹空相思……女孩们也是要出去闯荡的，外面的世界向每个人敞开。
一些女孩因劳务输出到沿海去打工，学到了技术，挣到了钱，就想自己做生意开店，当老板；出门闯荡的女孩，当白领的少，政府办公室当职员更没她们的份。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大学，找一份如意的工作；也有一些女孩，独自出去找工作，当服务员，做保姆，酒店服务小姐……美丽的女孩，就多了一份灿烂的资本。千里之外，远离亲人，再洁身自好的女孩，面对物欲诱惑，也难免自我迷失。那些漂亮的女孩们，更是秀色可餐的猎物。如果她们把握不住自己，“与狼共舞”，原先的那份纯真幻想，早就被无情的现实逼迫得荡然无存。有些则自甘堕落，放纵自流，做了三陪，二奶，甚至沦落为风尘烟花女子。女人的迷态媚眼迷醉于灯红酒绿中，还有多少如戴望舒《雨巷》诗句中打着油纸伞的丁香一样的姑娘，与你相逢呢？
女人们变得很现实，不再相信梁祝幻化成飞蝶，也不再做牛郎织女天仙配天上人间的真情美梦。蜂飞蝶恋的女人们迷失于花丛中，找不到出口，只好随遇而安，寻香而飞；找不到回家的路，徘徊于风雨巷口，面对陌生的城市，远望高楼阳台，轻声低唱——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伤害的时候……
家是最后的港湾，是温暖的归宿。有个幸福安宁的家是众望所归。无论是丑女还是美女，最终是要嫁人的（我宁愿把残障一类人也算在其中）。现在有句流行语叫“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有这种婚姻观的女孩，据不完全统计要超过半数以上。这就给靠真材实料打拼的女人们倦容上又添一丝哀怨。
女人果真要靠情色这条捷径之途轻巧地掠捕爱情获得幸福吗？女人迷人的外表就是单纯的取悦贪色男人欢心的裸体海报吗？女人清泉般的身体难道总受到重利的商业运作的排泄物污染而失去本源的冰清玉洁吗？据说从事性服务工作的女人们也在设法提高文凭学识，有了钱进个大学，与大学生们形成竞争趋势，提高一下品味，做个大学生二奶，也许会在浪漫的情人岛上遇到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而改行从良呢。
灯火阑珊处，眨着长睫毛的城市，已经无法找到那么多刺绣定情的乡妹子了。迷幻的城市，满街都是“万人迷”。土着的城市女人们，总用异样的目光斜视着大批与己竞争的外来妹，现在的每一个城市里，谁敢说自己是土着市民？这是个人口大迁移的时代。女人们光鲜的外表风雅地引领着城市的时尚，转瞬即逝的流行色，将她们的身姿装扮得分外妖娆。才女们如同李清照的悲词凄清成伤感的绝版。处女也没有大熊猫那样弥足珍贵，电视广告上的处女膜修复和阴道紧缩术就像三分钟无痛人流一样，说的让人安全放心。可怜的男人们，快收起你们那可怜兮兮的处女情结，摘下自己那张色迷迷虚伪的面具，趁年轻英俊，还有那么一点点阳刚硬气，还不到吃女人软饭的田地，少了硬汉做派也行，千万不要因钱而丧志。你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将自己打造成绝对精品，不然，你们可爱的“万人迷”美眉们都被丑陋的财色男人笼络了去，你们只有裤裆前挂警棍——光棍一条了。
听我的劝言，赶快行动起来吧！好好地爱女人，不要只图外表美丽，剥了那层性感的外表，好好审视美好的心灵。千万别伤女人心，不然她们一赌气，放纵一下自己，钻到臭男人怀里去学坏（有时我们这些所谓的正经的酸葡萄男人也想当个财色权十足的臭男人），那么你就别指望和你的“万人迷”繁衍可爱纯洁的下一代了。
烟
我现在因为身体状况和生在戒烟酒的回族家庭的缘故，早不吸烟喝酒了（《古兰经》有戒烟酒的教义）。不过每读起林语堂的《秋天的况味》，硬是对他有关吸烟的描述欢喜于心，就觉得他的字句里竟会冒出缭绕的烟气暖意。你看他写道：
秋天的黄昏，一人独坐在沙发上抽烟，香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红火，微微透露出暖气，心头的情绪便跟着那蓝烟缭饶而上，一样的轻松，一样的自由。不转眼缭烟变成细丝，慢慢不见了，而那时，心上的情绪也跟着消沉于大千世界，所以也不讲那时的情绪，而讲那时情绪的况味。待要再划一根洋火，再点起那已点过三四次的雪茄，却因灰白已积得太多，点不着，乃轻轻一弹，烟灰静悄悄地落在铜炉上，其静寂如同我此时用毛笔写在纸上一样，一点声息也没有。于是再点起来，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香气扑鼻，宛如偎红倚翠温香再抱。于是想到烟。想到这烟一般温煦的热气，想到室中缭绕暗淡的烟霞，想到秋天的况味……
我搜索记忆，最早吸烟是在十岁。是在一座水泥桥下面，和一同玩耍的四个伙伴捡到一盒九分钱一包的劣质“经济”牌香烟。拿来一盒火柴，就势躲藏在桥下一丛开着花的马莲下，学着大人的样子，一连抽了三根，就觉得小小脑袋晃晃悠悠地被烟熏得微醉。然后，口苦头疼，呕吐了少许口水。不料，手指上的烟味被鼻尖的母亲嗅闻后，我屁股上美美地挨了一顿柳条的抽打。那日，胃里犯潮，只喝了几口稀米汤，带着泪痕昏沉沉地睡去。
上小学时风行收藏香烟盒。每捡到一个就兴奋地跳跃如获珍宝。烟盒折半叠成状如小船的长方形，放学后，书包挂在路边树枝上，忙从衣兜掏出一摞烟盒来赢。方法是：根据烟盒的价格来定大小，比如“中华”牌价格近一块钱最大，还有“上海”“牡丹”“大前门”“红艺”“郑州”“乒坛”“金驼”等依次几十个价值不等的品牌。掷摔在地上，蹲下去，手掌鼓着风去扇，扇翻反面算赢。你没翻，人家翻了，你的烟盒就归他人了。遇上同一价格的，就变手亮出“剪子、石头、布”压大小。这类似有点赌的劲头。赢多了，欣喜若狂；输多了，垂头丧气。甚至可以掏钱买烟盒玩，或到很远的家属区、工厂大院里去捡。玩烟盒误时回家，家长就没收或烧掉。见了心爱的宝贝被毁了，就会很伤心地哭。像死了人似的跺脚抹泪，那架势，比吸烟者还瘾大。
我的邻居张大伯是个烟迷。他早期在彭德怀部队里参加了抗美援朝，复员回家，在菜地里自种烟叶，晾干磨成末，用学生作业本或书本纸卷烟抽。后来攒钱从集市上买来了一杆铜烟锅，女人给绣了个喜鹊登枝的旱烟袋。一根红绳拴在他的烟锅上，闲暇晒太阳，装上儿子从新疆买回的“漠合”烟丝，吧嗒着烟嘴。中午十二点半，放个半导体收音机听刘兰芳播讲的《杨家将》《岳飞传》《三打祝家庄》等评书（那时没电视、收音机也少）。我们这些少年娃们准时聚在他周围，个个两手抚腮听得入迷。听到关键处，就怕“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留个悬念。现在回趟老家，见了七十六岁退休的张大伯，不抽旱烟，改抽过滤嘴香烟了。他这个老烟民，一股烟味袭鼻，像个老烟锅头，过几分钟就咳痰，他的嗓子如同肉做的痰盂烟囱。医生检测他得了肺癌，劝他尽快戒烟，他说枪林弹雨都死过一次的人，还怕病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