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和叶、干宿花、并蒂藤、鬼催果核……
方莲将丹方上的药材一项项准备好，依次放进丹炉里，之后加了定量的水，将丹炉关上。碧筝给的这回春丹的丹方与她在素善堂里看到的完全不同，炼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效果。她愣愣地看着丹炉一会儿，抬手掐诀，放出丹火。
丹火化为长蛇，钻入丹炉中。不一会儿，白烟渐起，药香弥漫在丹房中。
做完这些事后，方莲坐到窗边，守着时辰。外头刚下了场雨，夜风带着水润从窗外鱼贯而入，凉丝丝的。她白日都在修炼，没有停下过，如今夜风一吹，精神舒缓，倒有些困倦。
方莲的头依靠在窗边，闻着丹房内的药香，渐渐陷入沉睡。
睡梦中，方莲似乎来到上回飞虫遮天蔽日的地方，眼前灰蒙蒙的，看不清前方有什么。她一边向前走，一边挥手拨开飞到面前的小虫。身边似有人经过，但每当她回头时，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走了一段路，方莲有些累，便蹲在地上休息。飞虫围着她打转，没有上前，也没有远离。这时，不远处有东西靠近，咔哒咔哒地发出难听的声响。方莲抬头，一眼便看见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走来，他面上带着奇怪的面具，手里握着把长剑。
面具人。
方莲想起了在燧华秘境里见到的那些人，眼前的这人的打扮和他们一模一样。她惊慌地站起，想跑，脚下却定住不动，怎么也无法逃离。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具人走到她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长剑落下。
血花飞溅。
方莲猛地惊醒，险些从窗台上掉下来。这时，丹炉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时间到了，该放入新的药材了。她连忙从窗台上跳下，跑到丹炉边，打开丹炉，将准备好的药材一一送入，又加了足量的水，才又把丹炉关上。
方才的那个梦有些诡异，像是连接着之前在地下暗河里做的那个梦似的。
可这梦是什么意思？她想不明白。
方莲抱臂坐在窗台上，盯着丹炉思考。往后的几日，她一直待在丹房里没有出去。这炉丹她整整炼了五天，最后出炉时，满室生香，丹药粒粒饱满圆润，泛着柔和的光，皆是地品。
碧筝检查回春丹时，看起来非常满意，头一次展露了笑容：“我道你只是个初学者，没有抱太大希望，不想你竟如此有天分。”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这次也一样，虽说只是拿回春丹随便试试她的本事，却没想到真的能炼出好品级的。她果然没有看错,这是个人才，应该带进书院。“你放心，今次的大比，你一定的能参加。”
碧筝的保证，方莲是信的。但是她并不像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大比，她只想躲这些人，远离神荒书院。
“多谢真人抬爱。”方莲言不由衷。
碧筝笑着点头。她人美，平日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衬得她眉间的抚媚也苍白无力，如今只是淡淡一笑，娇媚便自眉间荡漾开，光彩照人。
方莲小心翼翼地别过眼，免得自己看呆了。
“还有六日的时间，你便再炼制一炉回春丹。”碧筝说道，“丹成之后，你便能参加大比。”
即便再不愿意，方莲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差事：“多谢真人。”光炼丹还不成，还要参加大比。她何时才能真正离开这里？
一转眼有过去六天，方莲交出了六炉回春丹，也接到了碧筝给的一块玉牌。丹和说，这是令牌，五日之后拿着它到城中心的广场去参加大比。
方连收下玉牌，她既不能拂了碧筝的好意，又不能进入神荒书院。那么便在第一关时被淘汰好了。她打定了这主意，收拾好细软，离开衡天府。出门时，她遇见了同样要离开的裴林，两人便一起走。
裴林从墨书真人那里得了几颗回春丹，作为报酬。因此虽然没有观摩到回春丹的炼制过程，但裴林也知足了。
“碧筝真人给了你什么？”路上，裴林问。
方莲一愣，犹豫道：“是……参加大比的玉牌。”因裴林也会参加大比，让他知道也没什么。然而话说完后，裴林依旧看着她，似乎在等待更多的回答。
良久，裴林才道：“就这个？”
方莲点头。
“……这算什么报酬？”裴林面露不解。
两人在街上并排走着。此时的昭城十分热闹，人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似乎都是从外面赶来要参加大比的，个个风尘仆仆。
裴林四处张望，一面看一面对方莲道：“你看角落里那个戴斗笠的，他身上穿着玄丝甲，据说刀枪不入，水火难侵，还有背着剑匣的那个，他腰上缠着的鞭子是流火鞭，甩一下就是一道火焰。你看你看还有那个……”他说得激动，竟伸手开始指点。
“我看不出他们的修为。若是大比的时候，我们遇上修为高的，是不是立刻认输比较好？”方莲问道。
裴林摇头：“怎么可能，大比是按修为来分配对手的。你和我都是练气初阶，自然对手也只能是练气初阶。不过这只是初试，二试就不好说了。”裴林不吝啬于向她解释大比的各种信息，包括各门派选拔弟子时的偏好。比如神荒书院喜欢各种能力均有涉猎的人；飞鹤楼偏好胆子大的，因飞鹤楼建在了断崖上，出入极为不方便；乐山城来者不拒，而碧霄宫则全都是女修……
说道碧霄宫时，天际传来一阵仙乐。
街上所有人都闻声抬头，远处天边有数道红绸凌空飞来，红绸之上有人踏风而行。那些人清一色都是女修，身形高挑窈窕，一身红衣灼灼，风将衣袂吹得咧咧作响，宛若跳跃的火焰。
熙熙攘攘的街道立刻让出了一块空地。
女修们踩着红绸落到地上，转身将红绸一扯，向天空扬去。红绸翻飞上空，瞬间碎成无数嫣红。
方莲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尖看热闹。
嫣红纷纷扬扬，花雨般在空中飘散。所有人都看呆了。紧接着，仙乐骤停，号角响起，悠长高亢。方莲向天边看去，只见红雨中，有鲛人抬着华美步辇缓缓靠近。步辇附近，也有红衣女修踩着红绸踏风而行。
这阵仗，可比一个月前乐山城的那艘大船。
“这就是碧霄宫了。”裴林小声道。
步辇没有停下，而是穿过红雨，继续向衡天府去。待红绸碎片尽数落下后，街中的那几个红衣女修轻身跃上天空，瞬间远去。
看完了热闹，众人四散，不一会儿，街上又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莲要回素善堂，裴林要去无相斋，便一起离开，顺着护城河河岸往往城北走。走到破庙边时，眼神总是特别犀利的裴林似乎发现了什么，丢下方莲就朝前方走去。待他走近了，便立刻喊：“方连，你过来，快过来！”
方莲只能上前，一走近便被他死死抓住衣襟：“你看，那是谁？”
裴林的声音又高又紧张，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方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波光粼粼的护城河面上躺着个人，风吹过时，飘飘荡荡的。乍一看，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能凑近了伸着脖子去分辨，这一看，她大吃一惊，下意识便喊出了声：“是大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