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转眼而过，冬季也悄然来临。我们面临着半年一次的期末考试。大家都已经进入了紧张状态，校园里没有那么嘈杂了，操场也没几个人去了，下课后走廊上看不到什么人了。中午，还没到12点食堂就已经空了。
“话说你快要期末考了吧。”
“嗯。”
“尽力就好了。”我吃着手中的面包，妈妈在我对面捧着笔记本电脑发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买了一个笔记本。”
”我一年前就买了，我一年前早就换了第二台了，你都没发现？“
”在看什么？“我吃完了早饭站了起来，走到妈妈身旁，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她却敏捷地合上了电脑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是商业机密。妈妈越来越让人参不透了，她最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出门，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回来，能和她像这样面对面说几句的机会也屈指可数。街坊邻居说她从小就这样，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她的心思，她的工作。晚上我躺在床上也总会在心里问问那过世的父亲，妈妈到底在想什么。
“我走了。”
”下次把你那两位朋友带回家里吧。“
”你都知道了？“
”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的儿子。“
”下次有机会我会的。你今晚回来吗？“
”大概.会。“
我推开门，面无表情地出发了。冬天的杉海市异常寒冷，太阳也不怎么出现，总是阴天。我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一件厚重的棕色大衣直留到我的膝盖处，即使如此还要戴上一条围巾，才能抵御寒冷。再背上沉重的书包，到学校的路程显得格外辛苦。我一步一步地沿着环海路前进，每当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该去接何沐怡了。但事实却是，何沐怡不会出现在那里。冬天，花园里的花都凋谢了，她的工作就会暂停，现在每天都是她父亲的秘书送她到学校。
在深秋的那一次以后就没有什么降雨的机会了，每降一次，气温都会急剧下降。还不明事理时候的我在冬天连下半个月的雨，杉海市得到了一个短期称号“都市南极”。
何沐怡不在，但是韩梓惏会准时地在那个路口出现。穿着蓝色的大衣，戴着围巾，在那里时不时踢一踢空气。
“早上好，今天好像很冷啊。”
“嗯。”我和她一起向着学校走去。
“学校里也一定会很‘冷’”。
”什么意思？“
”死气沉沉的那种冷。“
”就快要期末了啊，今年一过，我们就要高三了。“
”可我不想每天活在这些活死人堆里。“自己说到这话的时候，她还抱住自己的双臂抖了一下。
”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聪明的。“
”唉~“这一叹持续了好久，韩梓惏这种天才的混血少女，必然不用为考试而担心，但一般人不同，妈妈说女孩子这种时候直到考试前一分钟都有可能还在看着资料；男生只有到考试前一个晚上才会真正休息，还有一种人不用上课不用复习，天天无忧无虑的生活也能位列前茅，指名的就是韩梓惏。就这样不经意地回想着，我们已经到了学校。
走进教室，旁边已经能看到何沐怡已经坐在位子上戴着耳机听着音乐，因为第一课是数学课，这也是薛老师联系各理科任课老师批准的条件。
上课铃打响，薛老师走了进来。看到她脸的时候我又产生了一阵担忧。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眼神也显得乏力。她走路的步伐也变慢了，跨上台阶的那么一小步也如此缓慢。
”那么，我们今天来讲一下.“
上课虽然我都听了进去，但是却总是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感觉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下课铃打响了，薛老师离开了教室，我站了起来拿着上一次问别的老师借的资料想要还回去，也想去问薛老师的身体状况。
”薛老师？“
”嗯？啊，你来的正好，本来是想下午给的，就提前一点吧。“
我并没有收下，而是后退了几步，这里没有靠近教室，老师也几乎都在拖课走廊上没有学生。
“你身体真的没事吗？我感觉你的精神一次比一次差了。”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累了一点。“
”你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回去休息吧，下午也没有你的课。“
”季海凡，你能为我考虑我很高兴。贴心的孩子。“说着，她的右手贴到了我的脸上，指尖在我的头发处缓缓移动。我用左手抓住并送了回去。
”这个拿去吧。“
我犹豫了一阵，但是说什么都想让薛老师去休息，是她帮了何沐怡旁听，一直辅助我的学习，我不想让我珍惜敬佩的老师病倒。
“只要你乖乖回去休息，我就收下，不然以后我再也不会收了。”我放硬了态度，想要迫使她回去。
“嗯.真没办法啊。”她摆出了一个非常苦恼的样子，右手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十分勉强。
“我知道了，季老师，我回去休息，这就去请病假。”
她把手中的档案袋塞进了我的腋下，我接住了差点掉下的档案袋，视线回到她脸上，她正在微笑。
“那我走了。”
下午，薛老师回去休息了，我打开档案袋。档案袋里的材料突然变成了平时的几倍，仔细翻阅的时候，不仅是高中内容，大学的也一并在里面。
放学后，秘书接走了何沐怡，就剩我和韩梓惏两个人回家了。此时是冬季，天也黑得特别早，路灯也早就亮起来了，离开学校首先要穿过市中心，这里是繁华地带，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路都被光照亮了，天空也呈一丝红色。因为太过吵闹，所以我们两个人几乎没说什么话。但是很快就能穿过市中心，来到住宅区，这里却异常的安静，虽然有灯光，但无法照亮路和天空，也只有到了这里，韩梓惏才会开口说话。
“诶.”
“你叹什么气啊？”
“好枯燥啊。”
“你真的还用得着来上学吗？”
“专程来看你们俩的！呵呵~”
“不去伊甸园打工？”
“老板说复习期间专心备考。”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环海路。韩梓惏停了下来，两手撑在一处围栏上，望向大海，大海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是新年，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在放烟火。我是坐船来这里的，当我在船上，看到海面映出的烟火和空中的融合在一起，那个场景我至今都无法忘却。海就像一面镜子，能让这绚烂的场景变得更加美丽。”
我闭上眼睛，朝向大海，幻想那样的场面。杉海市只有在新年还有绿杉节，杉树都不繁密而且只在下雨后潮湿的空气中放烟火。在我出生的十几年来，烟火放得不算很频繁，我也并不每年都下雨。算算韩梓惏来中国的那年，我学会了怎么去降雨，也领悟到了自己的罪恶，从那一刻开始，我不愿意再去接近别人，我曾经毁掉了他们的家，夺走了他们的亲人，还夺走了自己的父亲，我到现在都很清楚，发现真相时的我那种痛苦的感觉。
“有了！”韩梓惏双手拍了一下围栏，然后兴致高昂地对着我说：来放烟火吧！“
”放烟火？“.。。
在大家晚自习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去，沿着走廊穿过两幢大楼，然后来到新大楼的那间教室，这里还没有装电灯，只能靠自己的手机来引路，这里不会有保安巡视，但这寂静的气氛却也不得不让人提心吊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来偷取期末卷子试题的小偷，随时都会被发现，然后削去学籍。被记下这终生的一笔。
记得应该就是这里。我轻轻地打开门，咽了口口水，门在被推开时发出了吱吱的响声让我越来越害怕。我停住了，打算就此作罢。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我就这样被拉了进去。门也随即被关上了。
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中，灯被打开了。眼前站的是韩梓惏，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何沐怡在那里悠闲地喝茶。仔细想想她的世界本就是黑色，那么这个黑色的世界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你一个人来的？没人跟着吧？“
”没有。“
”你那位幽灵般地老师也是？“
”薛老师？没看见她。“
然后她放松了紧张的表情，瘫坐在椅子上，如同顺利逃过了作业的检查。
”那么开始吧。小沐！“
何沐怡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A3纸。
”学校里除去传达室和食堂共有45个警报器，打开其中一个就能在这幢大楼打起响铃。晚上学生大部分都聚集在两幢教学楼里，高一几乎不会留下什么人。“韩梓惏拉着我指着学校的构造图纸，用手指着向我解说。“
”晚自修想要接近全部的学生都在是在八点到九点，在那个时间刚好合适。”何沐怡又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这么像我们解释道。
“顺便，学校统计过，疏散所有学生所用时间是8分钟，你要在这个间断里挑最好的时机降雨，不至于弄湿烟火。”
“交给我吧。”
“至于位置，我都安排好了。”韩梓惏拿出了另一张更宽大的纸，不仅是校园，还有方圆500米的所有事物。“就定在这里（学校操场），还有这里（操场对面的杉树林），以及这里（学校大门口）。”
我们在计划期末前一天的烟火晚会的事，想也知道是韩梓惏的伟大计划。她约了我和何沐怡在这间靠海教室商量着对策。
”只要成功了，就能让他们学会社么叫考前放松。“
”啊，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呢，连当老师的我都没有这么聪明。“
”那是当然！我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是。。诶？“
我们回过头，那个声音我立马就听出来了，是薛老师。韩梓惏呆看了薛老师几秒后，双手抓住我的肩膀。
“你不是说没人跟着你来这吗？！这个大活人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这里的时候我曾再三确认我后面没人跟着，可是站在这里的薛老师又让我开始质疑现实。
“不用担心，十二秒前我决定了，我和你们一起干。”
“一起？”
“两幢大楼的警报器需要有人同时开，你防止烟火的地方光三个人是无法顺利完成的。”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小沐，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可以有！”
“好，那决定了，薛老师一起加入！”
“那个？你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去问你吗？”
韩梓惏好像有点生我的气，完全不理会我。之后的商讨，我被搁在一边。结束后，我只是被告知了一下安排，就这样回家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离计划还剩下最后两天，何沐怡的父亲大方地承包了所有烟花的费用。韩梓惏已经在杉树林内放置好一部分烟火，并用一根导火线串联起来，那里是何沐怡负责的部分。何沐怡并没有来学校，而是去和秘书一起熟悉那里的地形了。
“再过两天就要期末了，你准备好了吗？”薛老师问起了站在走廊上的我。
“韩梓惏有帮我的学习，再加上你的帮忙，应该没有问题。”
“我不是说这个，这次应该是场很难得的回忆吧。”
“一定会成功的。”
“哈哈，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吗？”
“以前你总是沉默寡言，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也不愿意去努力为别人做什么，现在的你不一样了。是何沐怡还是韩梓惏？”
“两个人都有吧。”
“哦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腰间抽出了一个用羊皮纸包装的矩形盒子，我接了过来，它的质感很像一本书。
“这个不是学习资料，那个早在上一次就全部结束了。答应我，在合适的时候再拆开它。”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合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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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天就要期末了吗？对于世界满是黑色的我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从杉树林里刚刚回来，我已经掌握了那里的地形，知晓了从家去往那里的路，也知道从哪里点燃引线。回到家，秘书还要赶回爸爸的办公室，爸爸又不知道去哪里忙了。
“嘀嘀嘀~”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摸索我的口袋，找到了我独特的手机，按了通话键。
“喂？你好。”
“何沐怡吗？”
“啊，林医生，有什么事吗？”
“实际上，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告诉你，我自己确认了好几遍才敢和你打电话。”
“是什么事？”
“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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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期末就在明天。薛老师看班，允许了我的“请假”，在她的课过后，也开始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韩梓惏发来短信，已经成功进入学校。我来到天台，观察今晚的云，等待时机，左手已摆好响指的动作，只要手机在8：30收到三条短信，就要开始降雨。
此时，薛老师已经就位了，在刚上过课的这幢大楼中层的警报器旁等着。韩梓惏在的大楼总会有老师走来走去，她必须时刻调换位置。何沐怡在杉树林中成功找到打火机和导线源头，准备发送短信。
已经8：29了，中指和拇指在摩擦中指尖已经开始产生了一点雨雾，就等那三条短信到来。
时间到了，第一条短信发来，何沐怡的短信，上面没有任何内容；第二条短信也发来了，来自薛老师，“comeon！”，是短信的内容，也许她还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给我发送短信。终于第三条信息来了，“降雨吧！“
我抬起左手放在耳边，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很快云就聚拢过来，几滴小雨开始落下，我确认了雨的大小，能够不被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发现。
”程度刚好，那么。。“
我在手机上打下“OK”，同时发送给了薛老师和韩梓惏。时间已到8：34，我也该离开去操场那边准备引燃烟花了。35到了，这个时候两幢大楼同时响起了警报，两幢大楼立刻充满了学生和老师慌张逃离的声音。为了让警报更加逼真，韩梓惏让我和薛老师在两幢大楼里分别放了干冰制造了烟雾，像火灾一样。
我成功到达了操场，上面已经差不多都积水了，学生们也纷纷来到了操场上。薛老师的下一个任务是切断操场大灯的电源。学生和老师已经差不多都来到了操场上。就在大家快要平静下来的时候，操场上突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女生们开始尖叫起来。
“就是现在！”我点燃了导火线，它开始亮起火花并燃烧。烟火升空了，放出了美丽的烟火，然后其余的也都开始放了。在天空中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学生们看到烟火都向天空中抬起了头，十分惊讶，却又似乎陶醉在里面。操场上顿时安静了，只剩下空中的烟火声。其中一个学生大声喊了“你看脚下！”操场上积的雨水反射了空中的烟火爆炸的情景。感觉脚下正有烟火在燃放，女生们被那“在脚下盛开的烟火”吓的跳了起来，叫出了欢快的声音。学生们就在水滩下自由走动，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
我这里的烟火已经燃放了1/4，韩梓惏那边的烟火也开始燃放了，刚好到达操场正上方，那里的数量是这里的两倍，操场瞬间被染成色彩泛滥的荧光屏。最后是何沐怡的烟火。远方的杉树林上空，一排烟火一起燃放，十几朵“大花”排成一条一百多米长的线，那景象真的令人叹为观止。我低下了头，看到薛老师从楼里走了出来，靠在一棵距离我五十米的大树旁向我微笑，我也用微笑回礼。我们两人的视线又都被学生们的欢呼吸引过去，他们向着杉树林那里招着手，跳跃着。从那里看到一个光点在有规律地晃动，那是何沐怡在表示自己一切平安。
烟火就要接近尾声了，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瞬间让我愣住了，在这几秒的停滞下，我又抛开一切，想那棵大树旁倒下的人跑去！
“薛老师！！.”
那一天，是最后一次我们在一起创造快乐，之后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