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从这个帮我解围的男人口中得知,他真名叫做武宁,二十九岁。这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喊他做“财神”,而他也默认了这个绰号。
武宁乐呵道:“没打算收的,但你们都不要,我又刚好缺个打杂的。”
“卧槽——”那个踹我的男人岔气道:“那你可以收我嘛。”
“哎呀,这是缘分,强求不来。”武宁说着,又躺回床上,过了半晌又冒出一句,“很晚啦,大家都赶紧睡觉吧,一会门口那些又要来敲门咯。”
我看着所有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床铺,心里登时好奇起这个叫做武宁的人,他究竟是有哪种人格魅力,可以让这些人都听他的?
但是好奇归好奇,我却丝毫不觉得需要感谢他,因为在我看来,这群人其实就是犯罪分子罢了,这至少是我当时最真实的心态。
这一夜睡的很安稳,是观看完巡演那天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也许是那个武宁的魄力,果然一个晚上都没有人来打搅我,甚至到了早上,也没有人来恶意将我喊醒。
“你还能醒来,不错。”武宁看到我从床上爬起,乐呵呵道。我听他这么一说,伸手去按了下昨晚被踢的地方,果然还是很疼。
“昨晚谢谢你。”我说。
“哈哈,你以为我帮你?”武宁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床边,又不以为然道:“你已经是我的小弟了好吗,我叫武宁。所以你对我的称呼不是‘你’,应该是‘武哥’。”
“哦。”我答了一句,“谢谢武哥。”但说真的,当时喊的确实让我有点恶心。
“孺子可教,哈哈,哈哈。”武宁大笑起来,并一边笑一边看着房间的众人,只见他们眼神中对我不再是恶狠狠的模样,更多的是一种疑惑和羡慕。
众人都轮流洗漱后没过多久,守卫便提着警棍过来敲打我所在的房间的铁栏,语气冰冷的呼喊道:“放风放风。”于是武宁让我跟着他一起到CY监狱后半边的篮球场周围上锄草。
“你叫张硕吧,听说你是撞了人然后逃逸被抓?”武宁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自从被批捕的那一刻起,我就时刻等待着能有人问我这句话,甚至我都练习好了所有的对话,好清楚流畅的第一时间告诉问我的人,我是被冤枉的。
然而这次武宁突然地问我,我却没有再像想象中,或者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只是依旧锄着草,淡淡说道:“我是被冤枉的,可是武哥你信吗?”语气中的失望和失落,或许此刻只有我懂。
“哈哈。”武宁敷衍的笑了一句,又开始拔除他面前的杂草。
“不信吧?”我追问道。
“这些不重要。”武宁只是随意回了我这句。然后接下来的一个上午,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只是让我跟着他,免得被别人过来挑衅,而我也没有再问他其它的问题,包括为什么我那个房间的其它人如此尊重他。
一直到了中午,我和武宁面对面坐着吃饭,武宁突然很平静地说道:“其实我妻子是死在一次车祸中的,被人撞死的。”
“什么?”我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差点没把餐盘打落到地上。
“本来我妻子不会死,那个肇事者如果愿意第一时间叫来救护车的话。”武宁说着耸了耸肩,想极力掩盖他的愤怒,但他拽紧的双手出卖了他,“后来被人发现,医生过来发现我妻子没有被撞到要害,只是撞晕了,然后失血过多,就这样没了。”
我看着武宁眼里突然泛起泪光,瞬间觉得自己真的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叫救护车?”武宁突然又问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沉沦在痛苦中把我当成了撞了他妻子的肇事者,还是其他原因,只是面对他的质问,我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叫救护车?
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我明明也在案发的第一现场啊,人虽然不是我撞的,但我也在车上,我这么一走了之,本身不也是犯罪么!最起码如果我当时打了报警电话,我就不会被人冤枉承担所有责任,也或许那个孕妇不会疯掉吧。
瞬间,我觉得其实我和龚浩真的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不敢承担后果的懦夫罢了。
“对不起,刚才一时忍不住有些冲动了。”武宁突然心平气和的说道,把我从自责中拉回了现实。
“没。”我微微笑道:“谢谢你武哥,你让我忽然可以很坦然的接受我现在的结果了。”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浑身觉得一阵轻松,不带怨恨去活着,真的很轻松。
“你被判了多久?”饭吃了一半,武宁又问。
“四年三个月。”我答。
“还好,不算长。”武宁笑道:“如果你每天都跟着我去锄草,做做劳务,应该能提前出狱……当然,我只是说应该能。”
我也笑了笑,问:“武哥你呢?”
“我啊?那就久了,十一年吧。”武宁说着,又舒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不过已经坐了四年,只剩下七年了。”
“哇,这么说武哥你二十五岁就来这了。”我感慨道。
“哈哈哈,你这问的也太好笑了吧。那你不是十八岁就来了?”武宁也没有生气,倒是语气轻松的调侃我说道,“对了,出去之后想干什么?”
“这个,还没想好……”沉默半晌后,我又接着说道:“不过最主要的是和父母团聚,然后见一些想见的人?”
“女朋友?”武宁好奇道。
“还没有女朋友。”我苦笑道。
“哎呀,就算有,出去也没有啦。”武宁再一次的调侃,我却突然觉得他说的很实在,只是我确实没有女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我特别的难受,可能是担心我出去的时候,谢芯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又或者,她可能现在都有男朋友了,我瞎操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