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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一眼就认出那辆车是你的,”戴尔一边开车,一边对伊格说。戴尔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正安然自若地被内心的魔鬼所控制着。“看到那辆烧焦的轿车,我就知道有人放火烧了它,然后还把它推入河中。原先我以为你也在车上,还感到很……很……”

“高兴?”

“遗憾。我感到很遗憾。”

“真的?”

“很遗憾我没能亲手放火烧死你。”

“好吧。”说完,伊格转头看向车外。

伊格用两条腿夹住干草叉,干草叉的尖齿正好插进车顶的软层里。过了一会儿,戴尔似乎忘了干草叉的存在。伊格头上的角再一次发挥了魔力,只要伊格不戴十字架项链,戴尔就不得不一直受控于他。

“我太懦弱了,我不敢杀你。我有枪,为了杀你我特意买的,但到现在为止,我最可能杀掉的人却是我自己--有一天晚上,我把枪口含在嘴里,想尝尝那到底是什么滋味。”戴尔停下来,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那种滋味不太好受。”

“很高兴你没有开枪打死自己,威廉姆斯先生。”

“我不敢自杀,并不是因为我害怕自杀后会下地狱,而是因为我害怕我根本就进不了地狱……我害怕地狱根本就不存在。大多数时候,我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根本没有上天堂和下地狱那回事,因为天堂和地狱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有些时候,我觉得这似乎是一个信仰问题,还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这是我能想象得出的最糟糕的事情。我不相信上帝是仁慈的,是值得人们敬拜的,要真是那样的话,他怎么忍心让我失去两个挚爱的女儿--一个死于癌症,一个被人残忍地在树林里杀害。他怎么能忍心让我的两个女儿遭受那么大的痛苦!不过,海蒂仍然坚持要向上帝祷告,而且她祷告的内容一定出乎你的意料。伊格,她天天祈祷你早点死,她已经这样祈祷了一年。今天看到你的车在河里的时候,我还觉得……觉得……上帝终于应验了。可是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根本就不是!玛丽安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而你却依然活着,你还好好地活着。你……你……真是个该死的阴魂不散的魔鬼!”戴尔大口喘着粗气,挣扎着继续说道。

“听起来你很不愿意看见我活下来了。”伊格说,“左转!我们去你家吧。”

公路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蔚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真是个开车兜风的好日子。

“你说过你有事情要跟我谈,”戴尔说,“但是,伊格,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对玛丽安的爱可能不及你多,但是我确实是全心全意地爱着玛丽安。而且玛丽安不是我杀的。我跟警察说的都是实话,那天晚上我真的喝多了,我在甜甜圈店外昏睡了一整夜。那晚是李·图尔诺去培特烤肉馆接的玛丽安,是他把玛丽安带到铸造车间废墟外并杀害了她。”沉默片刻之后,伊格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奢望你会相信我说的话。”但事实上,伊格真的希望戴尔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即便他一时无法接受。这段时间以来,伊格一直十分擅长说服别人--人们几乎无条件地相信内心的魔鬼告诉他们的一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戴尔应该会相信伊格说的话。不过伊格觉得只要他愿意,他很有可能说服戴尔相信玛丽安是被小丑杀害的,是小丑开着车把玛丽安从培特烤肉馆接走的。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公平,但或许只有原来那个伊格才会努力争取公平。

然而戴尔的回答让伊格很是惊讶,他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给我一个理由。”

伊格伸出手按在戴尔光秃秃的前额上,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拿开。

“我知道你父亲死后,你去拜访过他在罗维尔的情妇,你给她两千美元让她离开;你还警告她如果她再敢耍酒疯打电话骚扰你母亲,你一定会找她算账,打烂她的嘴巴。我还知道,玛丽安死的前一年,你和经销商的秘书在圣诞舞会上发生了一夜情。我还知道你曾经用胶带封过玛丽安的嘴巴,因为她骂母亲海蒂是个婊子,估计这是你一生中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还有,你已经整整十年没和你妻子做过爱了。除了这些之外,我还知道你在单位的办公桌里藏着一瓶酒,就放在办公桌左手边最下面的抽屉里;你还在家里的仓库中藏了很多色情杂志;再就是你之所以不和你哥哥来往了,是因为你接受不了他的孩子好好地活着而你的孩子都死了--”

“够了,别说了!”

“就像我能知道你做过的一切一样,我对李做过的一切也了如指掌。”伊格说,“我只需要碰一下别人,就能知道他们都做过什么,即使是他们的丑事。而且别人也会主动跟我讲很多事情,比如他们想做些什么。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当我看着你的时候,”戴尔一边说,一边用两根手指敲打着右边的太阳穴,“我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并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坏,它们其实挺……挺有趣的。比如我一直在想,今晚海蒂跪着做祷告的时候,我应该怎么样坐在她面前的床上让她跪着为我口交;或者下一次当她告诉我上帝不会强人所难时,我应该扇她几个耳光,扇到她同意为我口交为止。”

“不,你不能那么做。”

“要不,我就今天下午翘班,找个地方躺着休息一两个小时。”

“这听起来好多了。”

“睡醒后,我就饮弹自杀。”

“不,你也不能那么做。”

戴尔长吁了一口气,把车拐进私家车道上。威廉姆斯家拥有一个大农场,其实那条街上布满了相似的农场--一间平房、一个方方正正的后院和一个稍小一些的前院--看上去都阴森森的。威廉姆斯家的房子是苍白的绿色,有些像医院里的病房,似乎比伊格记忆中的要难看许多。房子外墙的底端都发霉了,布满了棕色的霉点;窗户上也生满了铁锈,而且草坪至少有一个多礼拜没有修整过了。烈日炙烤下的街道热烘烘的,空无一人;公路远端传来几声狗叫,叫声有气无力的,好像中暑后的呻吟。不过这样酷热难耐的夏日也持续不了几天了。伊格突然很想见到玛丽安的母亲,想看看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不过不巧,海蒂不在家,整条街的居民似乎都不在家。

“你觉得我翘班在家喝酒怎么样?看看中午之前我会不会醉倒,然后我会不会因此被解雇。在过去的六个礼拜里,我一辆车也没卖出去,他们正想找个理由把我解雇了。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只不过是可怜我罢了。”

“好,”伊格说,“这个计划不错。”

戴尔领着伊格走进屋里。伊格没有拿干草叉,他觉得没那个必要。

“伊格,你能帮我去酒柜倒杯酒来吗?我想你应该知道酒柜在哪里,过去你和玛丽安经常从里面偷酒喝。我想坐一会儿,放松一下我的大脑,现在我的脑袋里乱哄哄的。”

主卧室在一段短走廊的尽头,里面铺着巧克力色的长绒地毯。走廊的两侧原来挂满了玛丽安的照片,但是现在一张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耶稣的图片。看到这番景象,伊格很生气。

“你们为什么要把玛丽安的照片摘下来,挂上耶稣的图片?”

“那是海蒂的意思,是她把玛丽安的照片拿走的。”戴尔一边往走廊里面走,一边踢掉黑色的轻便鞋,“三个月前,海蒂把玛丽安所有的书籍、衣服以及你给她的信都打包好塞到阁楼里了。玛丽安的卧室现在变成了海蒂的办公室,她的工作就是把基督教材料装在信封里。海蒂与莫尔德神甫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她每天早上都会去教堂做祷告,到了周日她还要在教堂里待上一整天。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耶稣的图片--她不摆我或者女儿的照片,反而放一张耶稣的图片!我真想一边追着她出门,一边冲着她大声吼叫我们女儿的名字。你知道吗,你应该到阁楼上去把那个整理盒搬下来。我想把玛丽安和里根的照片翻出来,通通扔向海蒂,直到她痛哭流涕为止。我要告诉她,如果她想把女儿们的照片永远藏起来,干脆把它们一张一张地吃下去好了!”

“这可够她吃上一个下午的了。”

“那绝对会非常有意思。如此美妙的时光啊。”

“不过,比不上喝上一杯金汤力鸡尾酒提神。”

“当然比不上。”戴尔说着,现在他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了,“伊格,你去给我调一杯金汤力,口味要浓烈一些。”

伊格走进书房。这个房间本来是用来纪念玛丽安·威廉姆斯的童年的,里面贴满了她小时候的照片:玛丽安面化迷彩妆,身着兽皮;玛丽安在骑自行车,咧嘴笑时露出了钢铁的牙套;玛丽安穿着连体游泳衣坐在伊格的肩膀上,伊格则站在水深及腰的诺尔斯河里。现在,书房里的照片都不见了,而且看上去好像被房地产中介重新装修过,变得十分朴素,像是用来周日早上招待客人的,似乎再也不准备用来住人了。

没有人还会住在这里--事实上这里已经空了好几个月了。书房被戴尔和海蒂用来存放杂物,它就像是一间宾馆客房,激不起戴尔和海蒂的一丝亲切感。

烈酒依然在电视机上面的酒柜里放着。伊格从厨房的冰箱里拿来一些汤力水,给戴尔调了一杯金汤力鸡尾酒。他往酒里加了一把薄荷叶,还放了一块橙片,最后他把酒倒进一个放好冰块的杯子里。去卧室的路上,伊格的右角被屋顶垂下来的一根绳子蹭了一下,那根绳子好像想勾住他似的。他抬头一看--

--树屋在那里,就在他头顶的树枝上。树屋的地板门上写着一些白色的字,在夜色中那些字迹依然可以模糊地辨认出来:若走进树屋,上帝将赐福于你。伊格感到一阵眩晕,然后--

--伊格脑中一阵晕眩,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用闲着的那只手揉了揉眉头,希望大脑赶紧清醒过来,等着眩晕感渐渐消退。刚才那一瞬间,伊格仿佛看到了那晚他喝醉后去树林里咆哮、撒尿时发生的一切,但是那个片刻转瞬即逝。伊格把酒杯放到地上,然后去拉那根绳子,结果砰的一声打开了通往阁楼的地板门。

跟街道上的炎热相比,低矮、没有装修的阁楼显得十分闷热,让人喘不上气来。阁楼的地板很简易,就是几张胶合板搭在横梁上铺成的。阁楼的空间十分狭小,让人无法直立行走,不过他也不需要直起身子走路。三个大纸箱放在门口的左边,上面用红色的三福记号笔写着玛丽安的名字。

伊格把纸箱一个接一个地搬下阁楼,放在客厅里的咖啡桌上。他喝了一口给戴尔调的鸡尾酒,然后开始翻看玛丽安的遗物。

伊格闻了闻玛丽安那件印着哈佛字样的风衣和她最喜欢的那条牛仔裤,开始翻看玛丽安的那堆平装本书籍。伊格几乎不看小说,他喜欢的是非小说类书籍,比如关于斋戒、灌溉、旅行、野营以及用可回收利用的材料建造的建筑物之类的书。但是玛丽安喜欢看小说,喜欢看图书俱乐部里的那些高雅书籍。她喜欢那些有着悲苦的生活经历并且英年早逝的人写的东西,或者最起码是英国人写的东西。玛丽安希望一本小说既饱含感情又富有哲理,而且还能教给她一些新的词汇。

玛丽安读过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迈克尔·沙邦、约翰·福尔斯以及伊恩·麦克尤恩的作品。伊格翻开其中一本,刚好看到一段画着横线的文字:“罪行升华了苦修的方式,它把无数的事实穿成一串永无止尽的念珠,让人们终生都要数着念珠进行祈祷。”伊格又翻开另一本书,“按照美国小说的叙事原则,让人物角色陷入困境难以自救是不符合常规的,但是我觉得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却十分常见。”伊格放下玛丽安的平装书,因为那些书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那箱书里有一部分是伊格的,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那几本书了--《统计学概论》、《野营食谱》和《新英格兰地区的爬虫》。伊格一边翻看《新英格兰地区的爬虫》,一边把鸡尾酒喝光了。这本书大概有一百页,在里面伊格看到了一条棕色的响尾蛇,它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橙色条纹。这种蛇学名叫木纹响尾蛇,属于颊窝毒蛇,虽然多数出没于新罕布什尔州的南部地区--这种蛇在宾夕法尼亚州最为常见--但在北部的白山地带也能发现它们的踪影。木纹响尾蛇很少袭击人,因为它们本性羞涩。据统计,过去一年中被闪电劈死的人数比过去一个世纪中被木纹响尾蛇咬死的人还要多。不过话说回来,木纹响尾蛇分泌的毒液毒性非常强,堪称美国之最,它们的毒液可以让人的心肺功能瘫痪。伊格合上《新英格兰地区的爬虫》,把它重新放回纸箱里。

玛丽安的医学课本和医学笔记被压在纸箱的下面,伊格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着,看完后又拿起另一本。玛丽安喜欢用铅笔做笔记,她的字迹工整、大气,不过因为时间久的缘故,字迹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伊格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内容:化学中对化合物的定义、一幅手绘乳房横截面图和一张伦敦地区的公寓名称表--这是玛丽安在网上帮伊格找的。纸箱的最下面放着一个大大的马尼拉纸质信封,伊格本来不想动那个信封的,但发现信封的左上角有铅笔的痕迹--一些点和横线--这让他犹豫起来。

最终伊格还是打开了信封,他从里面抽出来一张乳房X射线照片,上面是一块蓝白相间的泪珠状组织。片子上显示的日期是去年六月份的一天。信封里还有几页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纸上写满了点点划划,伊格发现上面还有他的名字。伊格把X射线照片和那几页笔记本纸又放回信封里。

伊格又调了一杯鸡尾酒,然后端着走向卧室。他走进卧室时发现戴尔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戴尔光着上身,露出黑色的胸毛和腹毛,下身穿着一双差不多拉到膝盖的袜子和一条白色内裤,内裤前面还有一些干了的尿迹。伊格悄悄地走到床边想把酒杯放下,可是酒杯里的冰块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把戴尔吵醒了。

“噢,伊格,”戴尔说,“你好。我竟然忘了你还在家里,你相信吗?”

伊格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大信封,问道:“她得了癌症?”

戴尔别过脸避开伊格。“我不想和你谈玛丽安。”戴尔说,“我很爱她,但是一想到她,还有……还有那些事,我就难受。你知道,我已经很多年不和我哥哥来往了,但有时候我很想去投奔他,因为他在萨拉索塔市开了一个门店卖自行车和水上摩托艇。我可以一边替他干活儿,一边欣赏沙滩上的美女。到现在为止,他仍然坚持给我寄圣诞贺卡,而且还邀请我去他那里玩。有时候我真想离开海蒂,离开这个小镇,离开这所讨厌的房子,我想摆脱这里糟糕的生活,我想到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如果这一切痛苦不是上帝或其他事情强加于我的,或许我真的应该抓紧时间离开,抓紧寻找我的新生活。”

“戴尔,”伊格柔声说,“她跟你讲过她患了癌症吗?”

戴尔躺在床上摇摇头。“那是家族遗传病。她没有和我们提起过,我们是在她死后从法医那里得知的。”

“可是法医鉴定上没有说她患了癌症啊。”伊格说。

“海蒂想让法医把这件事加在法医鉴定中,这样一来人们就会更加同情玛丽安,同时也会更加恨你。但是我没有同意。我对海蒂说,既然玛丽安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就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反正她没有告诉过我们,她和你说过吗?”

“没有。”伊格回答。玛丽安告诉伊格的是他们应该和别人交往一下。虽然他还没有看那两页纸上写的东西,但他已经猜到八九分了。伊格换了个话题:“我从来没有跟你聊过你的大女儿里根。虽然我知道她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能体会到失去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里根受了很多苦,”戴尔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病痛的折磨,她常常出言不逊,但我知道她是无心的。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漂亮。我想记住她的好,可偏偏……偏偏我记住的都是她最后那段时间的样子。那个时候,她瘦得只剩下七十多斤了,而且心里充满了愤恨。她对玛丽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她一定是嫉妒得发疯了才会那样,因为玛丽楚楚动人,而她已经美貌尽失--里根的头发都掉光了,除了乳房切除手术以外,她的肠子也被割去了一段,所以她觉得……觉得自己就像是弗兰肯斯坦,像是恐怖电影里的人物。她说,如果我们爱她,我们就应该用枕头捂死她,让她不再继续遭受病痛的折磨。她还认为我肯定很庆幸死的人是她而不是玛丽安,因为她觉得我更爱玛丽安。我想把这一切都忘记,可总有几个晚上,我会因为想起里根受的折磨或者想起玛丽的惨死而突然从睡梦中醒来。我只想记住她们是怎么快乐地生活的,可那些不好的回忆偏偏要一股脑儿地涌进我的记忆,硬把快乐的回忆给挤跑了。这应该是有心理学依据的吧。玛丽安修过心理学课程,她或许知道为什么不好的回忆反而让人印象更为深刻。嘿,伊格,你相信吗,我的小女儿是哈佛大学的学生呢?”

“嗯,我相信,”伊格说,“就算把我们两个的智慧加在一起,也赶不上玛丽安的聪明。”

戴尔哼了一声,仍然背着脸不看伊格。“你难道不知道,我只上过两年制大学,我父亲给我垫付的钱。他告诉我该选什么课程,该住在什么地方,等到我大学毕业了,他又告诉我该选什么样的工作才能有钱还他。天啊,我可不要像他那样,我要当个比他好的父亲。过去,我常常跟海蒂开玩笑说,我父亲竟然没有在我的新婚之夜出现在我的卧室中教我怎么做爱,这让我颇为惊讶。”戴尔笑了笑,继续回忆往事,“那个时候,海蒂和我还会开这样的玩笑。当时的她既风趣又风骚,但是后来她就把整个身心都扑在基督教上了。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离开她,可是我离开以后,她就无依无靠了--除了耶稣之外,她还能依靠谁呢?”

“我也不知道。”伊格说。想到海蒂·威廉姆斯把玛丽安的照片全都摘走了,想到她试图把玛丽安的回忆封存进尘埃与黑暗中,伊格不禁缓缓地舒了一口怒气。“你应该挑个她在教堂为莫尔德神甫工作的早上去看看她,给她一个惊喜。我想你会发现她的‘交际’生活比你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戴尔满脸疑惑地瞥了伊格一眼,但是伊格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多说一句话。最后戴尔冲他淡然一笑,说:“伊格,几年前你就应该把头发都剃光了。你光头的样子看起来不错。我过去也常常这样,但海蒂总是警告我,如果我再敢剃光头,她就跟我离婚。即使我想通过这样的行为表示对化疗后的里根的支持,她也还是反对。不过有些家庭确实会那么做,他们借着光头来表示他们将一直陪在里根身边鼓励她、支持她。”戴尔皱了下眉头,“我们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念过大学。”

“哦,想起来了。我那个时候想选神学课,但我父亲不同意。不过最后,我还是省出钱去上了神学课。我还记得教课的是个黑人女老师,叫坦迪教授。她曾经说过,在其他很多宗教里面,撒旦是个正面人物;他通常会引诱生育女神上床,几次鬼混之后,世界就被创造出来了。或者说,罪恶就诞生了。撒旦出现的目的就是欺骗卑鄙之人,或者引诱卑鄙之人走向灭亡,所以即使是基督教徒也不能对他怎么样。我想说的是,撒旦和上帝本该是死对头,可是如果上帝憎恨罪恶,而撒旦又惩罚有罪之人的话,那他们岂不是一伙的?难道法官和刽子手不应该是一伙的吗?还有,浪漫主义者喜欢撒旦,但我不记得这是为什么了。或许是因为撒旦胡子长得漂亮,还会讨女孩欢心,做爱技巧又高超,而且懂得如何举办派对吧。浪漫主义者是喜欢撒旦的,对吧?”

“你在我耳边轻轻低语,”伊格哼唱道,“向我诉说我愿知晓的一切。”

戴尔再次大笑起来。“错了,错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浪漫主义者’摇滚乐队。”

伊格说:“他们是我唯一知道的浪漫主义者了。”

伊格走出卧室,轻轻地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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