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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童话,梦幻了人生,唐突了爱情

失业、失恋、失婚,接连夺去了贤雅的生活动力,整日裹在被窝里埋葬青春。

那时,程润的童话救了她。

然而,时隔多年,昔日的童话,却如噩梦一般改写了她崭新的生活……程润根本不是她幻想的那般美好……

张明福小心翼翼地捋着他所剩无几的发丝,啜饮第二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只有五张桌子的小咖啡厅里满是温馨可爱的小摆设。唯一与这明丽的空间格格不入的,就是张明福自己了。

明福小口呷着咖啡,等待着贤雅的到来。他左思右想,琢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张明福这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落到在这种不搭调的地方屈辱地等一个初出茅庐的插画家。追根溯源,起因只能是那个人。韩国童话界的领军人物——程润。但凡一出刊就能稳坐畅销榜,能做到这点的作家实在不多。他是养活明福出版社的铁饭碗。是吹毛求疵、性情乖戾的韩国安徒生。连出版社职员以及和他合作的插画家都没有见过他本人,更别提在大众面前露脸了。

第二杯咖啡又见了底,明福的耐心也达到了极限。管他程不程润的,他决定一旦进来一个能融入这个空间的顾客,他就立马拍屁股走人。入口处的小铃叮当一响。明福即刻起了身。

“主编先生!”

上来一把攥住他双手的那个人原来是贤雅。明福稀里糊涂地和她握了握手,随即又坐了下来。

“太抱歉了,准备出门准备得有点久了。”

这姑娘果然是有备而来的。无论是妆容还是发型,整个人让他觉得眼前一亮。贤雅脱下外套,把里子冲外,规整地搭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身着一袭连衣裙的她仿佛是来赴约相亲的窈窕淑女。

“这可是姜作家住的小区,而且我记得我出发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不瞒您说,这人啊,一郁闷就会变得萎靡不振。明明能看见时钟上的分针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却怎么都起不来。另一方面,又死也不想让主编觉得我一看就是被拒婚被抛弃的女人,所以只能强打精神起来精心打扮了一下,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贤雅嫣然一笑,娇嗔地说道。

“别笑了。真让人反感。”

“我要是哭,您就更不能忍了。”

贤雅再次莞尔一笑,脸颊上酒窝深陷。多可爱的女子啊,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了按捺住多余的好奇心,明福马上转移了话题。

“能工作吗?”

“当然了,我需要工作。对付失恋的痛苦,工作是最佳良方。是哪位作家的作品?原稿都出来了吗?”

“姜作家,你可是行大运了。程润作家说非你不可。”

听到程润二字,贤雅立刻面如土色。

“我不干,给我派别的活吧。”

“你说什么呢,程润那就是畅销的保障。能把大人小孩一网打尽的童话作家,除了程润,韩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上次那本的版税你不也捞了好一笔吗?姜作家和他合作过,也知道程润这人有多挑剔。中途被他辞退的插画家怎么也有一打了,但他这次点明要和你再度合作。我可记得,你第一次听说接了程润作品的时候可是喊了三声万岁的。”

“我说了我不接那混蛋东西的活!”

贤雅粗暴的反应不仅令明福觉得诧异,也吓到了正在煮咖啡的店老板,他瞪大了眼睛望向这边。

“我知道你上次合作得很辛苦,但是至于这么讨厌吗?”

“要不是那个狗屁作家,我也不会这么悲催地被人甩。全都怪那个混蛋!”

贤雅用她握紧的小拳头敲着桌子,勃然大怒。明福的直觉告诉他,来日会有诸多不顺。一旦做出了决定,程润是丝毫不会动摇的,一想到自己要因为年纪轻轻的插画家而忍受来自程润的各种煎熬,明福不禁哑然。

世事不可能十全十美,踏入社会后,贤雅也碰到了若干败类。能让她坚持下来的,是那些在这群混球的对立面,用自己的善良来维持平衡的人。但是遇到那个混蛋后,贤雅便坚信这个世界正在向恶的一面倾斜。

“啊啊啊!猪狗不如的混蛋作家!”

那天,在婚纱照开拍的前一刻,贤雅也是这样在洗手间大声嘶喊的。她的鼻子顶在镜子上,双目通红,布满血丝,上眼皮在不停地跳。三宿没睡,彻夜赶工,结果脸也肿了,右脸颊上还冒了一颗大痘。贤雅仿佛要挤破眼中的血丝般恶狠狠地盯着那颗痘痘。

一手拿着一个折成两半的棉签,贤雅犹豫不决。万一贸然挤破了痘痘,变得更加不堪入目怎么办。人家都是提前三个月又做按摩又调经络的,说拍婚纱时要比办婚礼那天更美,说照一次可要流传百年的,而她却在拍照当天的一大早为这种问题而头疼,贤雅火冒三丈,全都怪程润那个混蛋。贤雅气急败坏地用冷水洗了脸,对那个让她沦落到如此地步、素未谋面的程润作家的诅咒,像溅起的水花般充斥在她的脑海里。

那段时间诸事不顺、一事无成。没想到却从天上掉下了馅饼。得知自己要为程润的童话作画,贤雅高兴得不亦乐乎。因为太开心以致因为超速被贴了两次条,罚了两次款,还连声对警察说“对不起,因为幸福过头了”。当她被逐出电影界,任凭自己在被窝里发霉的时候,给了她一线曙光的正是程润的童话。

她并没有诸如要在韩国电影界创造前无古人的mise-enscne 3的宏伟抱负。她只是想为甜腻腻的爱情片打造出浪漫温馨的场景。然而在浪漫的背后却隐藏着无形的凄绝,排山倒海般的工作和谩骂令贤雅晕头转向。

那是一段如在夹缝中生存的杂草般的日子,时时被消耗被磨损。在家常便饭似的流鼻血和晕厥中,贤雅还在死撑着。本该赞赏她的努力,并让他人奉为楷模的部长却撂下了这样一席话:“你就跟肿瘤一样,把你一切除,我们美术部就完美了。就是这个意思。”

手术即刻完成。贤雅告别了一个世界。不,是被放逐。

贤雅想在仅剩的世界里沉沦到底,于是把自己关在了家里。这时候,她遇到了家里随手放着的一本童话书。就是有那样一些东西。一直隐匿在身边,但在最需要它的时刻却奇迹般出现在你的眼前。那就是程润的童话。用简洁易懂的文字写下的独眼怪物的故事。没有交到任何朋友的怪物在和村里人大摆筵席后又只身回到了自己孤独的家。这个结局尤为让她中意。

他的世界孤独而美丽,黑暗而炫目。他懂得人人都藏有的孤独与恐惧,还有那渴望高贵的希求。“这绝对是我的知音!”贤雅一跃而起,系紧了鞋带。

好,我也要勾勒出属于我的世界。

贤雅就这样走上了插画家之路。虽然由于销声匿迹而不曾谋面,但程润可以被称为是彻底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引路人。因此当她得知竟然接到了他的童话,那喜悦自然是不言而喻。然而,原是自己的偶像、导师和梦想的人居然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账,这让贤雅唏嘘不已。与其这样,倒不如没有交集,那还能保持对他一如既往的憧憬。这就好比发现暗恋多时的生物老师原来是个变态一样令人恼火。

最终还是弄破了,手上不由自主地用了力。熟透了的痘痘,既然破了,那只能挤了。

时机……它总是静候可乘之机并给人当头一棒。在意识到危机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能诅咒自己后知后觉的愚蠢并继续埋头前进。刚接到程润的插画时,贤雅乐得不能自已,然而着手工作后才发现,这条路是一个地狱般的深渊。而此时她已经陷到了膝盖那里,无法抽离。

贤雅取出新的棉签,把它折成了两半。深呼吸,屏住气。手在不停地颤抖,眼睛也变形了。为了一个破痘痘居然如此紧张,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当贤雅手中的棉签慢慢地随着脸颊靠近痘痘的时候——汪,汪,汪!

狗作家发来的信息响了。当程润要求贤雅把已经通过的原稿全部从头开始重画的时候,贤雅把他的信息铃声设置成了狗叫。直到程润说OK 为止,贤雅不知画了多少次的试稿。与其再次反复这个过程,不如自己踏步走向地狱。

汪,汪,汪!

桌上的笔记本一直在叫。如果没人应答,他会一直叫的,但贤雅无暇顾及。马上就要拍婚纱照了,当前最大的问题是痘痘。

贤雅再次握紧了棉签。曾几何时也想象过程润的样子。在合作之前他在她心目中是细腻、柔和的诗人形象。但现在她敢肯定,这人一定有一张黝黑的脸、纽扣洞一样的眼睛、向前凸出的前额以及油光四射的大光头,又胖又矬,脖子短粗。程润在贤雅心中是罗威纳犬的样子。一旦咬定就死也不会松口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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