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始终找不到机会。半晌,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血魅提力朝房顶跃上去。无论如何,她都要证实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孙御。
夜色之下,月白长袍始终显得突兀了点。快速的在房顶掠过,似一抹移动的光刃。
“小翠,将这药汤给孙二少爷送去。悠着点儿,若是让我发现洒了一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尖锐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关心。
“好。”
“吱嘎~”寂静的夜里,有推门的声音,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怎么找到这个孙二少爷,就有送上门来的人带路,何乐而不为呢~
血魅隐匿着气息,将身影藏在黑暗里,目光追随着小翠的身影。
看着她进了一个萧条的院子,迅速跃上房顶,挪开瓦块。看清楚床上的人之后,血魅呼吸一滞。
孙御!真的是他。他还活着,他居然还活着!
太好了,他活着比什么都好。
“二少爷,该喝药了。”小翠扶着孙御坐起,末了,还怕他的背咯着,又拿了一个枕头给他垫好以后。这才端起一旁保温的药,默默的舀了一勺,还未送至孙御唇边。却被孙御挥手推开了。
溅出的药汁洒了小翠满身都是。“啪!”玉碗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鹂音。
“滚,一个残破的身体罢了。喝再多的药有什么用,还不是生不如死!”略带嘶哑的声音低吼出来,似是宣泄,又似是真的绝望,恨不得立即死去,充满悲怆之感。
小翠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泪水迷糊了双眼,内心忐忑不安,可她不敢哭,只有不停的磕头求饶。“二少爷恕罪。”
鲜血顺着额头渗进地板中,随着动作的弧度发髻稍稍凌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本来清秀的丫头,却因此狰狞恐怖,却也让人忍不住怜爱。
“滚!”小翠的楚楚可怜并没有引起孙御的半分怜悯,相反孙御看小翠并没有消失,而是抓过床头的枕头奋力的朝着小翠砸过去。
小翠连滚带爬的奔出房间,低低的呜咽声尤为刺耳。
孙御艰难的下床,穿鞋。穿了半天,像是无法使力一般始终套不上脚跟,最后索性把鞋往旁边一扔。赤着脚,朝地上药碗碎片走过去。
每走一步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着粗气。明明只有几步的路程,孙御却像是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
孙御艰难的蹲下身,颤颤巍巍的拾起地上的碎片,光滑的瓷碗碗壁倒映出少年的样子。身子骨瘦如柴,眼窝深深陷下去,嘴唇泛着乌黑色,皮肤却是惨白的。
全身上下,能看的也就那张脸了,如果不中毒,这幅皮囊倒是一个极好的皮囊。
曾经的孙御,皇城第一公子,玉树临风,因着那一张脸,满腹的才情,深得名门闺秀倾慕。
可那也只是曾经,如今的孙御,病入膏肓,只能凭着药材续命。
天堂跌入地狱,大抵如此。
孙御执起碎片,临近手腕,慢慢划破皮肤。因为中毒许久,没啥力气,所以也就只渗出了淡淡的血丝,饶是如此,依旧把血魅吓得够呛。
这个孙御因为自己中毒,如今生不如死,恨不得自杀以解痛苦。可她血魅又凭什么健健康康的活着。如果不碰到自己,或许孙御依然是侯府风风光光的孙二少爷,未来的侯爷。又怎么会,又怎么会在这里遭这份罪。
眼睛酸涩不堪,拼命的忍住眼泪,指尖在颤抖,紧紧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虽然是个杀手,可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想去见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她不能,她不可以。小翠并没有离去太远,房中的响动肯定会引来其他人。
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血魅依然在房顶上等着,虽然不能立刻见他,可她要在这里守护好他,她不能让他出事。
直到小翠重新回到房间,血魅才提起内力离去。有着小翠的照顾,孙御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孙御,等我。血魅在心里默默想到。
看来计划得提前了,她不能再让孙御出事。
回到凝风阁的血魅,褪去了月白长袍,摘下了面具,那双眼睛充满了凝重。
前世的血魅受伤了都是自己一个人受着,就算天塌下来也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现在想想,那时候爱了池城那么多年,或许也是因为在哪个寒冷的冬天,他替她披了一件外衣。
感情这个东西也真是好笑,就因为冬天里的一件外衣,她赔上了青春,赔上了辛辛苦苦打拼下的江山,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命。
可这一世,孙御拼上了自己的命,堵上了自己的身体,毁了自己的前途,她血魅才明白:孙御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即使心怀愧疚,可是又能怎么办。
能回到三年前么?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那个时候,若不是孙御,或许现在自己已经死了。
她欠孙御的,至少现在还还不起!
计划提前,或许没有那么顺利,但是为了早点找到那个人,也不得不冒险。
或许找到了他,就能找到解药,救孙御。
可是提前计划,又哪能那么容易。家主爷爷说,万不能提早暴露公主身份。可是救孙御,没有皇权,又怎么把他从候府弄出来?靠轩辕炽?如今轩辕炽如履薄冰自身难保,光是王府就是一堆眼线。亏他轩辕炽还忍得住。
等等,如果依靠南宫世家的势力……血魅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结果。
第一:南宫世家归隐百年,恐怕世人早已遗忘,轻易动用难免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世家力量也不可轻易动用,自己并非是没有能力的世家子弟,啥事依赖世家,太不像她血魅一贯行事风格。
血魅苦笑一声,想得头疼,最后还是望着那月色沉沉睡去。
月华如雾,星空之下的薄雾凭空给这大地增添了朦胧之感。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处的打更人扯着嗓子不时的嚎俩声,只是临近深夜,仿佛连带那声音都带了几许困意。
一切仿佛归于平静,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却是暴风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