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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依闻言,并未忙着作何反应。只是斜倚在宽椅上,一只手托着下颌,食指指腹来回摩挲着下唇,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眼中风云暗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须臾,天依神色一动,转而,面向贤宇,轻笑道:“贤宇兄,此事,天依也觉得突然。但是,武林盟主既然敢放话出来,想必他一定也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变的准备。不管是否真有凌血宝剑,也不管武林盟主口中所说的那把‘凌血’是真是假,但一个月之后的武林大会却着实是真的。天依一直呆在谷里,却很想见见谷外的世界,不如就趁着这次武林大会,我们到谷外去走走,去瞧瞧那靖远山,也去凑个热闹,你说好吗?”

贤宇听罢,心中暗笑:呵呵,你这丫头,怕是在谷中闷坏了吧?所以才想借此机会到外面耍一耍,没想到,看上去这么冰冷的美人儿,却也有副孩子心性。想到此,贤宇看着天依的眼神中闪过宠溺,继而,微微一笑,道:“既然依儿有意想出谷一行,那,贤宇这个朋友,定当奉陪。此去,山高路远,煞费时日。不知,依儿打算何时动身呀?”

天依听罢,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下,继而,看着贤宇道:“清风谷谷主新更,谷中还有大大小小的事需要我这个新谷主来处理。那……就等我处理完谷中之事,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一番,待我师门清静下来,我们就上路吧。”

贤宇闻言,略微点了下头,继而,朗声道:“嗯,也好,那贤宇就先在谷中叨扰几日,待依儿处理完身边的事情,我们再去谷外转转,亲身,涉足江湖!”

言罢,贤宇目光灼灼的盯着天依,天依也淡淡扯了下嘴角,相视一笑。

此番谈话进行到掌灯时分,天依见天色已晚,就命燕儿引领贤宇在浮云殿住下了。

翌日清晨。

天依刚刚起床,便见鬼手婆婆身边的贴身侍女惜若,前来通知天依到望月楼走一趟。天依不知师父一大早就叫自己前去所为何事,于是也顾不上用早饭,就随着惜若来到了望月楼。

待到望月楼正厅,鬼手婆婆早已在那等候多时。天依忙上前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父。不知师父这么早召徒儿前来,所为何事?”

鬼手婆婆看了眼天依,让天依坐下,继而长叹一声道:“依儿,如今你是清风门掌门人,是我清风谷谷主,为师既然已经让出谷主之位,便不会再插手干扰你处理谷中的任何事务,谷里的一切大小之事都应由你来掌控。如今,绿门门主绿星还被关押在悔过崖,不知依儿要作何处理?”

天依闻言,略微思考一会,继而说道:“师父,徒儿来到谷中时日尚浅,不知以往绿门主对我清风门的功过如何,徒儿一时也难妄下断论,还请师父就此告知实情,也便徒儿对绿门主做个公正的判处。”

鬼手婆婆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继而,幽幽开口道:“绿星这孩子自九岁就跟着为师。他自小就聪颖好学,又善于为人处世,所以,一直以来,都和谷里的其他同门相处不错。但为师收养他这么多年,最清楚他的为人,虽表面温雅大度,但其心里却斤斤计较。那孩子太过执拗,自己坚定的事,别人极难劝变。为师也曾有意无意的提醒他,让他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执念,以免日后误入歧途。可是,他终究还是没听,一心想得到这谷主之位,前些日子,竟然还有意加害于我,我念在多年养育之情上,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想,他竟然不知悔改,一错再错下去!为师这心里着实痛心呐!”说到此,鬼手婆婆满脸的哀伤,语气竟显得有些虚浮无力……

“是啊!多年的师徒恩情,竟敌不过一个谷主之位。想来,确实是令人心痛到极点了,这事儿,放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的……”天依心中如是想,也长叹了口气。继而,正了正神情,问道:“那,平日里,绿门主可曾对清风谷做过什么贡献?”

鬼手婆婆闻言,嘴角露出淡淡的欣慰之笑,道:“绿星虽然人品不好,但对清风门却是功大于过。想来那年,我清风门吞并玄月教之时,整整苦战了三个月,期间,清风门伤亡惨重,橙门几乎全军覆没,橙烟被玄月教的人捉去,多亏了绿星想办法乔装打扮,蒙骗过玄月教主,混入玄月教内部,用计使得我们与之里应外合,才一举拿下玄月,救出橙烟。所以,这清风七门门主之中,橙烟与绿星的关系最为亲密,因为绿星对橙烟有救命之恩。”

闻此,天依心中不禁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平日里,见橙烟与绿星走得那么近,即便是那次比试,橙烟都顺着绿星的主意来。

想此,天依心中便大体上有数了。点头对鬼手婆婆说道:“师父,徒儿心中已经有数了,我现在就去悔过崖,看看绿门主。”

鬼手婆婆闻言,无声的点头应允,便摆了摆手,示意天依随心去做吧。

天依会意,起身弓身行礼,道:“如此,徒儿便拜别师父。师父好息休养吧,待徒儿处理完此事,便前来向您汇报。”说着便退出了正厅。

天依出了望月楼小院,转头对恭送出来的惜若吩咐道:“惜若,你前去芙蓉阁通知燕儿,让她叫上橙门主,前去悔过崖找本座。”

惜若领命离去。天依叹了口气,整了整满脸的愁容,抬步向悔过崖行去。

待来到崖口,天依命左右守门人打开崖门,举步向洞里走去。

洞里,火把影影重重,光线明明暗暗,每走一步就可听到一声冷清的回音,人影映射在洞壁上,时长时短,竟有些诡异、阴森的感觉。

待来到关押绿星的牢门口,但见,绿星手脚拴缚着铁链,被固定在洞壁上,头发凌乱,满脸的青胡茬,眼神黯淡无光,衣衫残破污秽。天依心中不禁一阵感喟:这还是原先的那个温雅的公子吗?此时,竟落魄到如此境地,这究竟是谁之过呢?

天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牢外,观望着绿星,眉头微蹙,久久没有反应。待听到洞口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天依恍然回神,想是燕儿她们来了。眨了眨眼睛,挺了挺身形,轻咳一声,道:“绿门主在此可反省好了?”

绿星闻言猛然一惊,抬头瞪着赤红的双眼,看着天依,继而,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可满意?呵呵,你怎会不满意呢?你不就是想看我狼狈至此,前来好好地羞辱我吗?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没人和你抢谷主之位了,你现在终于可以得偿所愿,高枕无忧了!你高兴了吧?你高兴就大笑啊!你笑啊!笑啊!”说着,竟挣扎着挥动手脚,铁链被震动得叮叮作响,回荡在洞中,语气越来越激烈,最后竟狂吼出来。

天依闻言,嘴角扯出个无奈的弧度,继而长叹一声,道:“想必绿门主是误会本座了。一开始,本座并没有想接任谷主之位,但师命不可违,本座也只是奉命,不得不尽力赢得那场比赛,继而成功的登上谷主之位。其中的无奈,还请绿门主体谅。”

绿星闻言,竟一阵狂笑,继而恨恨道:“哼!说得好听!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吧!你今日前来,究竟想怎么处置我?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绿星沦落至此,只能任你宰割,要杀便杀,要刮便刮,少给我废话!”

天依闻言无奈一摇头,继而,幽幽说道:“本座并未想如何处置你,只要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过自新,师父定会饶恕你的。”说着,天依还别有用意的将‘师父’二字加重了语气。

绿星闻言一震,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张,但转瞬即逝,一如来时突然。

此时,但见橙烟从不远处疾走而来,上前匆匆向天依行了个礼,便急忙跑到牢门前,手抓门柱,神色焦急的看着绿星,满眼的疼惜,声音颤颤巍巍的问道:“绿星,你还好吗?你怎么样了?你的伤好点了吗?他们有没有给你用刑啊?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这是怎么了啊?”说着,竟抽抽泣泣,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忽而,橙烟像是想到了什么,慌然抬袖抹了抹眼泪,转身,扑通一声,跪在天依脚下,哭说道:“谷主,求您放过绿星吧!求求您……绿星他是一时被权势迷住了双眼,所以才酿此大祸!求谷主高抬贵手,饶了绿星这一次吧!求谷主了!求求您了谷主,求求您了!”说着,竟俯下身去,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天依见此慌忙俯身扶起橙烟,安慰道:“橙烟不要慌张,本座并无意惩治绿星,只是……绿星他如今还不知悔改,还须你好好劝说一番,如若他真心知错,本座定会放过他,之前他做过的种种有违师道的事,本座也概不追究了。”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用眼轻瞄着绿星,观察他的反应。

橙烟闻此,心中大喜,慌忙连连点头,连声说道:“是是是……请谷主放心,属下一定会力劝绿星,让他知错悔改,谢谷主开恩,谢谷主饶恕!”

天依闻言轻点了点头,随口“嗯”了一声,背过身去。

橙烟慌忙转头对着绿星说:“绿星,你快向谷主认错呀!快呀!你听到了吗?谷主会宽恕你的,你别这么倔强了,快向谷主认错,快啊!绿星!”见绿星毫无反应,橙烟不禁心中大急,竟冲着绿星大喊出来。

绿星翻了翻眼皮,冷眼看着橙烟道:“橙烟,平日里我与你最为亲近,原本我们商量好的,要在那场比试中给她点颜色瞧瞧,可是你,非但不帮我,反而,还坏了我的好事!枉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出卖我??!”

橙烟闻言慌忙摇头,急切说道:“绿星,我没有想要出卖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橙烟这条命,先是婆婆给的,后又是你救来的。这些橙烟时刻铭记在心,没齿难忘。可是,绿星,婆婆对你我有恩,你不应该为了谷主之位,对婆婆下手,更不应该为了报复少主,在比试场上,趁人之危,对谷主暗下黑手。绿星,你我虽不是什么大侠,但行走江湖,要讲究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万不可做出这等为人所不齿之事。绿星,你已犯下大错,切不可一错再错下去。绿星,浪子回头金不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橙烟这番话说得是情情切切,在情在理。绿星听闻,心中不免踌躇。暗想:难道……我真的错了?难道,我绿星当真要继续做那种不仁不义之事吗?难道,我当真是不知悔改,顽劣无能,令人不齿之人吗?难道……越想,绿星心里越不得平静,越想,心中越如翻江倒海,矛盾不已。良久,绿星像是极其忍受不了了,神色慌乱,呼吸急促,面色通红,额上青筋暴露,汗滴淋漓,最后竟仰头长长的大吼一声,继而,无力的跪倒在地,满脸泪痕。

天依长长的叹息一声,亦是满脸悲切。转身,凝望着蜷曲在地上的身影,良久,开口道:“绿星,你可愿继续担任绿门门主一职?”

闻言,洞内三人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天依。燕儿满脸的疑惑,橙烟则一脸惊喜,绿星则完全一副惊呆状,不知所措。

天依凝视了绿星良久,等着他的回应。绿星的嘴角急促的哆嗦着,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归是没能发出声。良久,竟泪如雨下,对着天依,郑重的磕下了一个响头,额头触地,良久竟不曾抬离,只见,浑身上下颤抖不止,沉闷的呜咽声,更是压抑。

天依见此,心中顿时一片净朗,嘴角不自然的浮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满眼都是欣喜。

继而,天依转身,头也不回的边走边朗声说道:“即刻放绿门主出崖,回绿影殿歇息!”人已离去,那道清亮的嗓音还久久回荡在洞中,震彻那余下三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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