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导读
惩治腐败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中国也不例外，军队和地方都在所难免。捷舟所在的单位，也遇到这个问题，个别领导一度又贪又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必然打击正气、扶植歪风，许多人由此对党的领导产生了质疑。捷舟等人在与腐败现象作斗争的同时，也用鲜活的事实启迪大家：腐败与党的宗旨是格格不入的，短期的暴发是在一定的客观条件下造成的。改革开放突破了旧的制度，新的政策制度有个逐步完善的过程，这就使腐败分子有空子可钻，蠢蠢欲动者必然多了起来。它如同到了春暖花开，遍地的蠹虫会脱茧而出是一个道理。但是，它经不起随后而至的风雨、骄阳和严寒。随着改革的发展，我们的制度也会完善，腐败现象必然会逐渐减少以至绝迹。这个单位的反腐败斗争是怎样开展的？他们又设想了些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呢？
第七十七节捉群宿夜半铃声急
捷舟告别地方领导，坐上汽车，从司机手中接过手机。电话里政治部副主任任兵焦急地说：“今晚群众打电话举报，天堂度假村停了六辆军车，部队的十几名男男女女，在酒店里喝酒、唱歌、跳舞，男的年龄很大，女的都是年轻小姑娘，他们在酒桌上吆五喝六，在舞厅里搂搂抱抱，这么晚了，又到度假村门外燃放鞭炮，现在正开‘两会’，公安部门和周边住户反映强烈。”
捷舟嘱咐道：“我正从兆庆回返，有段路施工，很难走，明天上午才能到，这件事你们视情处理。”
“没那么简单，这里边可能有我们的领导，因为汽车牌号像他们家的。”电话里，任兵断断续续地说。
“那你们处理时要慎重，回去以后我们再碰头。”捷舟叮嘱。
夜深人静，汽车颠簸着在临时公路上行驶，捷舟毫无睡意，他仔细回顾着总指挥部班子调整以来的情况……
去年，田总指挥到了退休年龄，上级多次考核干部，物色人选，竞任这个职位的干部不在少数，旷啸天、黄剑书活动得最起劲，两人争相通过会议发言显示自己的水平，通过上报各种经验体会，显示自己的领导能力，派出得力人员到机关和各位领导家活动，通过老首长为自己说话，抨击对方的不足，还变换各种花样给领导们的夫人和子女送钱、送物、送工程。
甄玉望竞争总指挥的欲望比谁都强烈，也更技高一筹，他私下请记者写自己领导经验的内参，请父亲的战友向上级领导介绍他的能力，从国外买回珍贵滋补品，以看望长辈的名义送到领导家里，做得既得体又不俗气。更高妙的手法是：他装出一副不想竞争这个职务的样子，悄悄给旷啸天通报黄剑书的活动情况，帮他出主意，答应动用自己的关系为他活动；之后，又私下向黄剑书通报情况，依法炮制，致使俩人各自了解对方的路数，互相抓住要害攻讦对方；旷黄二人对甄玉望又都心存感激，把他当作知己，准备采取什么办法压倒对方，均首先告诉甄玉望，虚心向他求教。甄玉望掌握了这些要害，不露声色地暗中活动，对外则一副泰然自若、去留无意的样子，真有点令人敬重起来。
旷啸天和黄剑书的斗争，却越来越成为公开的秘密。哪些人在帮助他俩活动，人人心知肚明；揭发两人问题的匿名信分别是谁组织写的，大家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几位领导在酝酿中摇头：“这种小动作有失体统，看来甄玉望比他们俩更合适一些！”
这些议论很快在机关传开。甄玉望暗中活动的消息，捷舟也有所耳闻。不知什么原因，在领导即将拿出班子调整方案时，甄玉望突然安静了下来，还利用各种场合表态：“自己能力不行，担任不了高一级的职务。”且积极支持旷啸天、黄剑书接替总指挥，言语中对旷啸天的赞誉明显更多了一些。易凤鸣老首长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极力为旷啸天做工作，最后，旷啸天晋升为总指挥，黄剑书担任了副总指挥。
这一对斗得难解难分的冤家进了一个班子，人人担心他们能不能搞好团结？领导分别给他俩做了思想工作。俩人也表示，一定要加强团结、合作共事。从此，俩人不仅没有公开红过脸，而且经常一起去高档饭店喝酒，到娱乐场所活动，一副酒肉朋友的样子。
捷舟心里清楚：“吃喝玩乐，他俩肯定能搞到一起，但是，让旷啸天当了总指挥，而黄剑书却当了个副的，他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捷舟想不明白的是：“甄玉望为什么突然退出了竞争？旷啸天、黄剑书上任后，对甄玉望毕恭毕敬，但甄玉望为什么总是摆出一副即将归隐江湖的样子……”想着想着，车厢里安静，使他再次沉沉欲睡。
“叮铃铃……”司机手机响了，是政治部主任严郁打来的，捷舟看看表，已经夜里三点多了，严郁在电话中说：“夜里，天堂度假村方向又打来几次电话，说这帮人今晚住在那里了，他们男男女女，年龄差距那么大，群宿一栋房内，没有好事。我们已去人了解，快两个小时了，还没找到地方。”
捷舟清醒了过来，再次叮咛：“找到了，劝他们早回去，按‘两会’期间人员不要外出过夜的规定，严格要求。”
清晨八点，汽车驶进市中心，路上遇到拥堵，直到九点汽车才开进营区。这时，电话又响了，严郁主任报告：“在房内住的人都已离开，有我们部的干部荆君，有Q部政委董运增，女干部柳艳、阮姒、尹君、狄星甜……”
“哎，这几个女干部的名字怎么这样熟悉？”捷舟问了一句。
“首长，您忘了，前年有几个部队反映，他们刚毕业分来的年轻女干部，被借调到外单位一年多了，不办调动手续，也不回来，其中就有这几个人。当时，您曾要求我们同借调单位联系，要么调去，要么回来，不能长期这样挂着。”严郁在电话里提醒。
“啊，记起来了，这不三年了吗？单位管过没有？赶快找回来问问。”捷舟说。
严郁主任很快通知这些女干部的所在单位去联系。下午，这些单位汇报：经到借调单位了解，他们都说没有调过这些人。机关又查：“这几个人是谁通知借调出去的？”查的结果，都是当时的政治部副主任、现在的Q部政委董运增办的。
“既然这些女干部没有到借调单位去，这几年她们一直在哪里呢？”女干部所在单位觉得有必要将这个问题弄清楚，他们派出人员，四处查找这些女干部。
他们哪里知道，董运增听说部队在找这些人，赶忙指挥这些女干部变着法躲藏。各部队派去寻找的人，找了几天，不见踪影，最后集体碰头研究对策，决定到这些女干部家中，通过她们亲属查找。这一手果然灵验，家长们听说孩子几年来既不在本部队，也不在借调单位，不知在哪里飘荡，心急如焚，纷纷出动帮助查找，经过几天的努力，终于全部把人找回。各部队按相关纪律规定，采取必要的组织措施，对她们几年来的情况进行了解。终于查明：董运增等人以借调名义，把这些女干部弄出部队后，帮她们在市里买了房子、汽车，白天无事，晚上随时听令，参加董运增政委组织的活动，时而去舞厅，时而到酒店，时而住度假村。
董运增是捷舟看着成长起来的干部，从干事到部长，到副主任、政委，一路走来，没少花过心血，怎么会做这些事呢？捷舟在办公室踱来踱去，百思不得其解。
随着调查的深入，谜团一步步解开。原来，董运增的这一做法是从三年前总指挥部班子调整前开始的。当时，领导经验丰富的田总指挥和一位副总指挥年龄到杠，准备离职，精明的董运增四处打探谁可能来接任。当他摸到旷啸天、黄剑书要来接任的消息后，悄悄派人去打听两位领导的爱好。派去的人从哥们那里摸到了两位领导有贪财、贪色的毛病，不由在心中打起了算盘：明年政治部主任和Q部政委到龄，如果和这俩领导搞好关系，这俩位子都可能得到，他们贪钱又贪色，钱好办，这女色得抓紧物色。于是，他派人到各地方院校物色漂亮的女青年特招入伍，分到部队，提为干部，之后，又以外单位借调的名义，把她们调出原单位，组织起了个年轻女干部公关团。他把这些女干部组织起来后，除了自己搞腐化，主要是为了陪新来的两位领导干部，隔三差五陪他们外出过过夜生活。新领导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副主任十分欣赏，对几位年轻女干部也着实喜欢。
不久，董运增就被提拔到Q部当了政委，两位领导许愿：“待严郁到龄后，就让你来接替他。”
董运增听了十分得意，把这支女子公关小分队抓得更紧。新任不久的副总指挥黄剑书不断给予指导，他拍着女干部的大腿说：“我们今后要像拉登那样，按基地组织的模式，搞好内部建设，行动要机密，不向任何人透露，人人严守纪律，随叫随到。”
董运增心领神会，口头制定了章程，并威胁女干部说：“以后有哪位不按约定办事，要付出什么代价，你们清楚。”
女孩子们惧怕他们的势力，只好乖乖服从。他们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宾馆、酒店、招待所、舞厅、度假村，每周都要狂欢两三个晚上。时隔不久，总指挥旷啸天，竟和儿子旷成同时与一名叫程晔的女孩子好上了。一次，旷成向她发酒疯，程晔柳眉倒竖：“你以为你是谁，你爸来了，你得跪下叫我妈……”有个女孩白天耐不住寂寞，被大姐大悄悄介绍给了一个大款余光宪，当场付款三百万元。慢慢地，余光宪了解到她们的行踪，觉得自己花钱包养的女子，晚上常被一帮老头找去玩，心有不甘，多次劝说无效，也闹到了部队。
旷啸天上任后，捷舟像对待过去的首长一样，对他满怀敬意。可是，渐渐地，大家发现此人说话口气大，爱去酒店舞厅，喜欢插手工程项目，和甄玉望的关系越来越近乎。捷舟常思索：“现在各行各业都受到不正之风的侵蚀，难道这股风也吹到部队了吗？”想不到歪风说来就来。
看着这些调查记录，听说余光宪闹到部队，捷舟气得双手发抖，拍案而起，“哗”的一声把文件夹扫下了桌子，喘了半天粗气，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思路也清晰起来：“毕竟是个作风问题，像他这个级别的领导，后边有人，上级不会因此撤了他们，只能批评教育；这类人脸皮厚得很，批评等于搔痒痒！”
捷舟长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次无意中的发现，也算给他们提个醒吧，这事只能冷处理。”
想到这些，他约严郁来办公室，商量处理办法。谈了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响了，旷啸天约他谈话。
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无事生事，没事找事，无论你对他好心还是善意，最好一生别碰上，只要遇上了，就永远扯不清楚，倒霉的捷舟遇到这样的人了。
捷舟来到旷啸天办公室，只见他阴沉着脸说：“我们下午开个党委会怎么样？董运增把政治部告了，这是他的申诉信。”
信封的字迹，捷舟太熟悉了，便气呼呼地说：“他申诉什么？弄出这么个丑闻，还没找他呢！”
旷啸天张了张嘴，顿了一下说：“政治部发现这件事有点蹊跷，这个团组活动几年了，没人知道，他们是设套或跟踪发现的吧？党委要开会，作个结论，处理他们，否则，外边传说很多。”
“董运增等人做出这样的丑事，应该严肃处理！政治部做得完全对，怎么能处理机关同志呢？党委怎么作结论，会议收不了场怎么办？这毕竟是党的会议啊！要开，只能是研究对董运增等人的处理。”捷舟说。
“可也是啊！”旷啸天晃晃脑袋没了主意，停了会儿说，“那就不开了。”
下午，捷舟正在办公，旷啸天又电话约他，见面就说：“党委会还是开吧，现在外边风传这件事，没有个结论不好。”
“要开，只能是研究怎样处理董运增这帮人，如果为了给这件事打圆场，可不能开。花边新闻的规律是，传几天便没有了，如果开了党委会，形不成结论，或作个错误的结论，传得会更厉害！”捷舟再次劝阻。
“嗯，有道理！”旷啸天又没了主意，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着，“这个老乌贼，怎么老主张开会呢！”
“老乌贼”是黄剑书的外号，不用说，这是他给旷啸天出的点子。
“你可是党委书记啊！会议收不了场，你要负责，当心有人让你出洋相。”捷舟点拨了一句。
“哼，这小子惦着我的位子可不是一天了！”旷啸天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会不开了！”
捷舟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公务，临下班了，旷啸天又打来电话：“那个会议还是开吧，定在明天上午八点半……”捷舟正要劝说，旷啸天补了一句，“通知我已收到，也已要求政治部准备检讨材料，明天向党委汇报。我们参加吧！”那口气似乎决定开会的不是他，而是他也接到了通知，捷舟苦笑着摇摇头，放下电话。
第二天，党委常委成员按要求出席会议，旷啸天扼要讲了会议议题，接着政治部主任严郁汇报了事发当日董运增等人带女干部在外过夜的情况与发现经过。委员们听得愣愣的，汇报结束了，沉默许久，没人发言，谁也不知该从哪里讲起。半小时过去了，会议冷了场，旷啸天真急了：“这常委会记录是空白怎么办啊？”
他催了这个催那个，没人应答，只好在桌子底下踢黄剑书的脚，黄剑书看看无法回避，又讲不出理由，只好冷冷地说：“政治部的报告冠冕堂皇，全是假话，分明是你们设套把我们抓住的。”
“话哪能这么说！”严郁主任气愤地回应，“是我们让各位去的吗？女孩子是我们派去的吗？地点是我们给找的吗？”
“这倒不是！”在严郁凌厉的目光下，黄剑书嘟囔了一句。
“那我们怎么设套？”严郁主任进一步质疑。
“那你们是跟踪发现的，跟踪领导干部违法！”黄剑书轻声嘀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