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之外,逸寒正襟危坐,神色从容,他淡淡的望了杨昭一眼,微微颔首。我赶紧扯了扯手,杨昭手上的力反正更大了些,“你越是这样,逸寒就越容易发现。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你,你若乱动,他便察觉出来了!”我委屈的撇撇嘴,只得安安分分地由他捏着。
诡辩赛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这赛比我之前预想的要无聊许多,无非是几个迂腐的老夫子那里对战。前面几场都是隋朝胜,我见输赢毫无悬念,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杨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调笑道:“如若是你,你打算怎么辩论!”我翻了翻白眼,本姑娘可没有闲情逸致为这些东西废唇舌。
他见我不说话,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我撅着嘴,闷闷不乐地盯着他:“有本事把我的手放开,我们公平的对掐!”他扑嗤一声,低声笑了出来,嘴角噙着笑,“哪有人掐人也这么理直气壮的!”
言谈间,刚才在大殿中央对战的几个迂腐老者都退了下去,有人爽声一笑,连连笑谈:“隋朝果真是人才济济,谣辇忆愿聆听前辈们的教诲。”杨昭凝神细听了一瞬,我见准时机,猛地将手抽了出来,我捏着被他掐红的手掌,不觉间正好捕捉到逸寒的眼神。逸寒也是一怔,转瞬间神色骤变,竟只是淡淡地朝我一笑,随即转脸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谣辇忆竟神色镇定的给在场的人一一做了礼,我颇为好奇地看着他,这个谣辇忆有点意思。杨昭时不时侧头微带纳闷地看我一眼,手又将我的手夺去,藏在袖袍间‘暗杀’。一个长相平凡举止却相当文雅的男子拱了拱手,做了一礼道:“在下韦汉良。”我看到谣辇忆眼中泛出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再望了望那个韦汉良,心里已经知道结果,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必然不是谣辇忆的对手。
“请!”谣辇忆恭敬的行了一礼,方问道:“人生老病死,自有定律,自古生生死死阴阳相隔,请问韦先生,生与死是相互对立的还是相互依存的?”谣辇忆说完,那韦汉良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相互对立的!”
我心里猛地一叹,喝了一声倒彩,杨昭似笑非笑地嘘了一声,扬眉笑道:“看来你觉得是相互依存的?”我皱了皱鼻子,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没有生哪来死,生与死是相互递进且相互关联的,真不知道这个韦汉良有没有长脑子!
“那请问韦先生,你为什么会觉得生死是相互对立的?你们孔老夫人有句话叫做‘未知生,焉知死’,可见得他也觉得生与死是相互依存的,你们中原人还有一句成语,叫半生不死,如果依韦先生你刚才的话来看,那么这个半生不死便是空谈了?你们《易经》中也有云:阴为阳之母,阳为阴之父,阴阳阴阳,父母父母,这岂是相互对立的关系?”谣辇忆一连串的说白竟把那个韦汉良说怔在原地。我忍不住扑嗤一声,杨昭按低了眉毛,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低声笑道:“看不出来这个谣辇忆竟然这么厉害!”
逸寒投之以目光,我赶紧正色不语,他眼中竟浮出一丝微笑,随即又转脸过去。
韦汉良吃了一个哑巴亏,只得退下,紧接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缓缓上前来,作了一揖道:“在下万腾鹤,请赐教!”万腾鹤?我在心里慢慢嚼着这个名字,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没听过!谣辇忆依旧神色自若地笑着,我聚精会神地望着他,心里更是好奇得很。谣辇忆恭敬地回了一礼,复又问道:“你们书中曾说:‘人之初,性本善’,试问,人之初,究竟是本善还是本恶!”
话音刚落,在场的几十人皆面面相觑,顿时众人议论纷纷。那万腾鹤抹了一把汗,“这个……这个……人之初,性本恶!”他字句刚落地,谣辇忆耸了耸眉毛,继而问道:“那请问万先生,为何人性本恶?”
杨昭轻轻拍了拍手,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我凑耳笑了笑:“我就说过,你选出来的人个个都不顶用!”我笑得张狂,杨昭一脸痞笑地看着我,“那你觉得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我冥思片刻,这诡辩诡辩,本无对错之分,只要自己能够辩得对方哑口无言便可,想到这,我低声笑道:“如果是我,我会觉得人性乃不善不恶!”
杨昭听我一语,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手轻轻揉了揉我的掌心,低声笑道:“你若是男儿,必会是一代奇才!”我得意的扬了扬眉,笑了笑:“是女儿,我照样是一代奇才!”
话音刚落,我还未来得及看杨昭的表情,那谣辇忆反问道:“那请问谣辇先生,何为善,何为恶?”
有点意思,我伸长了脖子,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杨昭一把将我拉回几分,“就知道你这性子,一来了兴趣,脑袋都不要了!”我经他一提醒,赶紧抬眼望了望杨广,杨广对这诡辩赛并无多少兴趣,所以也只是在上面装个样子。那万腾鹤笑道:“古人有一句话,叫从善如流,也就是说,善者,顺也,恶者,逆也!”
谣辇忆拱了拱手,继续道:“按万先生的意思,也就是说,顺应大众者则为善,逆大众者则为恶?”
“正是!”万腾鹤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我紧蹙着眉头,这谣辇忆对答自如,莫非里面又有算计?谣辇忆接着道:“既然这样,也就是说,人性善则等于人性顺大众,人性恶则等于人性逆大众。那么请问万先生,大众为何物?”
绝了绝了!我忍不住敲了敲手指,这个谣辇忆果真非同凡响,只简单的一句话,竟让万腾鹤哑口无语。何为大众?自然是多者为众,如此一来,不恰恰说明了善人性者多于恶人性者么?
我一时没忍住,又被杨昭捏了一指头:“他可是突厥来使,你怎么反倒替他高兴起来了!”
我撇撇嘴,低声嘀咕道:“我是对事不对人!”我话音刚落,对面有人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我怔怔地看着他,手不自主的用大了劲,杨昭痛得惊嘘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