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给我盛妆了一番,拿起那珠钗问我:“小姐,这珠钗还戴么?”还戴它做什么?没逮着人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糊涂了。我摆手:“不用了,平日里我也不用这些玩意儿,就送给你吧!”我拿过珠钗,将它扎入香儿云髻之中。香儿不胜荣宠,笑得合不拢嘴:“奴婢谢过小姐,谢小姐!”
我心里一阵感叹,皇宫里的女子,好也罢坏也罢,有几个是真心愿意这样?义成也是,其实小的时候见义成,觉得她尚不知事,若不是因为上一次我出宫被刺的事,义成也不会变得如此乖张戾僻吧!
义成的公主苑我很少来,刚入宫的时候曾误入过,之后我知道义成不欢迎我,我也懒得热脸贴她冷屁股。今日看来,公主苑依旧当初那般繁华,斑竹林的尽头,遥遥站着两个白色的身影,一高一矮。我手上一松,险些没站稳,香儿也是一脸惊吓,连把我的脸扳了过来,“小姐,不要看,羞死了!”
此时的义成,一身素衣身材高挑,行走间充满着一种舞蹈般的轻盈与优雅,而旁边的男子,如吐秀兰芳高雅得不可方物。逸寒双手轻握着义成的手,我心一紧,险些冲上前去。香儿见我还在看,忙跺了跺脚:“小姐,逸寒公子他……他怎么能……”
我被香儿弄得更是心神不宁,连把她往后赶了赶,“你别在那里罗罗嗦嗦的了,你先回去!”香儿脸埋入十指内,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此时的慌乱:“秀宁小姐,那奴婢先回去了!”
我踉跄行了几步,不觉间踩着了一节断头的竹子。义成似有所感,抬头望了我一瞬,逸寒也侧目看着我,眼神散散的,竟不似往日般温柔如水。我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要滑下泪来,却还是闪烁着眼,怔怔地看着逸寒:“逸寒,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意有所旨地看着他,其实我很想直接了当的问,傅逸寒,你为什么会搂着这个女人?可是话咽在嘴边,我又不得不把他咽了回去。
逸寒凝神看了我一瞬,嘴角浮出一抹敷衍的笑意,复侧目过去。我五指传出酸酸的疼,赶紧忍着苦笑了一声。之前杨昭与我对掐过几次,我生怕自己以后吃亏,所以打死不让香儿把我的长指甲剪掉,如今那几片指甲当中竟有一片已经长得‘纤长如针芒’。我用力将指甲刺入掌心,久久,那种酸酸的疼竟散了,换之的竟是刻骨铭心的痛。
“你来做什么?”义成突然叶眉微扬。我紧蹙着眉,蓦地转过身,心里纠结的思绪让我欲留亦欲走。我虽知义成向来爱慕逸寒,可是我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竟是如此的亲密,枉我还自以为是,以为逸寒喜欢的人是……可怜见的我还一直担心,担心他会真的想要娶我!
此是春季,我心却如寒冰。心里边笑边骂,骂自己太天真,骂自己太傻,逸寒对任何人都如此温柔体贴,而我却傻呼呼的以为他衷情于我。掌心的疼越来越刺骨,我倒抽了一口气,快步飞奔而去。
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一躲就是一天,傍晚时分,我终于打开窗户,香儿应该闻到声响,快步跑了过来,“小姐,你总算出来透透气了!”我闷闷的点了点头,坐着倒了杯茶,如恶狼般一饮而尽。香儿蹙着眉眼,小声道:“小姐,你怎么能把茶当水喝了?这茶叶子嚼在嘴里还舒服么?”
我听她一语,方回过神来,连啐了几口,竟发觉茶叶早已入肚,一时无奈,长吐了一口气,手扶着额头道,“我闭关这一日,可有人来找过我?”
“殿下来过,让奴婢传个话儿,说让小姐你好了的时候去找他。”香儿重新放了茶叶入杯,置在我的面前。我捧着茶杯,有些失神,嘴里喃喃道:“什么好了什么时候去找他?若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小姐,你可别做傻事!”香儿苦着脸看着我。我一面点头一面往外走:“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手撑着门栏,我心却骤然一空,原本以为一日沉默后心情会好一些,疏不知沉默之后我的心情反倒更差了。我刚出门,竟看到小银子急冲冲的过来,见到我,他脸上骤地绽开笑容,忙扑上前来,“我的秀宁小姐,你总算出来了,小银子今日来了七趟,却都扑了个空。”我每走一步,他便在我的耳边嘀咕一句,“奴才也实在没法了,殿下的那张脸能冻死人,自他知道你闭门不出后,奴才便觉得又回到了寒冬腊月的天气,可怜见的奴才们都还穿着一件薄薄的春衫。”
小银子连续跟了我一路,我不想理他,也没有多支声,他绕着走在我的身后:“秀宁小姐,你和殿下到底怎么了?最近这几日,逸寒公子也很少去找殿下,每次找殿下时他们脸色都极难看,逸寒公子每次都沉着脸进沉着脸出,平日里殿下还愿意说几句话,可是这几日,他竟连嘴也不愿意开了!”
逸寒逸寒,我猛地一怒,呵道:“他们不说话你们便像求佛一样的求他们,我不想说话时你怎么还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我一个不留神,脾气没个收敛,小银子被我连连抢白吓得缩成一团,我怔怔地看着他,忍不住一阵委屈,也不管他,径直往前走着。
我站在东宫门口,想进却又有些迟疑,心里莫名有无限的伤感,逸寒今日这般,那么保不定杨昭过几日也会这样,他们男人就这样,见异思迁从来没有个定数,而我还在这里为他们劳心伤神,真真可笑!
古树下,一个青衣男子斜身倾倚着,地上铺着一蓝色的坐垫,旁边密密铺满了黄绿交错的树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飘摇落地,他一手拿着一把小刀,一手拿着块手掌大的木块,神情专注的雕着什么。我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七年前的他,也曾如此专心致志的雕刻过什么,只是七年后,他的身影,越发的悲怆和孤独。他把小刀放在一旁,吹了吹木刻上的木屑,声音极其慵懒:“来了也不过来?”我面露苦笑,见旁边还有一个坐垫,便拿着铺好,席地而坐。